我在房间里发现一个吸烟的好地方,在二楼的小卧室,靠床边的墙上竖着一扇窗,窄而长,外侧罩一层大概是为防止坠落而焊的铁栏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遮挡物。可以把胳膊放上栏杆,不放也行,跪坐,侧躺,慵懒地趴下,随意就好。重要的是,视野中会出现一大片寂静的黑暗和亮着的一条长街道。因为窗,烟可以散下一楼,不会积聚在小房间内呛人,这点是适合吸烟的理由之一。不过最主要的,还是那条街道。它被一排头上顶着光点的街灯点亮,不断有缀着两个并排光点的汽车从尽头驶过来,到我看不见的地方去。
整条街都很寂寞。然而,在想象中可以让它喧嚣起来。先拿起烟,用嘴唇衔住,在按打火机的同时轻轻吸一口气,截面圆形里塞着的烟草就燃烧起来了。灰白透明的烟在窗外那片黑暗的领域的映照下表演似的飘上去,美丽的优伶,融入到亮着的街上,再消失。烟灰不断掉下一楼,明天要记得清理窗台的。窗台是瓷砖,总不会烫坏,再说这过程中有一米多长,灰也该冷了。
现在你看到烟头明明灭灭,像一座活火山,又像生命很短很热的一只小动物。你要不断地吻它,用柔软、湿润又鲜红的嘴唇吻它。现在开始在烟雾中失忆,你抚养了一只安静乖巧的小家伙,它是被外面的街灯点燃的,那么长一排温柔又贫穷的暖黄光点,是其中的某一位借了给点火给它。它们是几点开始工作的呢?打发时间数的第一百二十个数,是飞速驶过的汽车,还是永远晦暗不明的城市星星?它们之间可以交谈吗?会不会在无数的数之间,感觉到头顶的光点和宇宙之间的距离?还是什么也不理会,垂着头,面对着这条街以外的黑暗。
没有光亮长出来,外面一大片黑暗就那样躺着,无论白天乱糟糟地长出多少声音,此刻都是荒野。我转身关掉屋内的灯,好了,现在我也在荒野之中了,没有风的荒野。那条亮着的长街和快要熄灭的烟是有血缘的,所以某种意义上也可以看作是唯一的——在我寂寞的视野内,唯一活着的动物。它热切又哀伤,我于是又送去一个个吻。这吻逐渐变得干涩,在指尖闪烁的这个小生命气息奄奄,将要融到黑暗里去。已经没什么可做的了。打开音乐,一条吐着芯子的蛇滑了出来。它身体很冷,俯视着大片的荒野和一条亮着的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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