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高中的物理老师叫“毛佬”，因为体毛长而得名。我跟我老公和儿子说物理老师胸毛特别长，老公不信，说老师脱衣服给女生看啦？你怎么知道。我说上课时老师的胸毛会从领口“探出头”来跟我们“打招呼”，连袖口也有毛发露出来。我老公这才信了。
毛佬姓周，但是“毛佬”这个称呼识别度更高，以致开家长会，有个同学家长见了毛佬以为他姓毛直呼“毛老师”。好在毛佬也不介意自己这个称呼。后来才慢慢知道，毛佬是特级教师，是广州市高中物理老师教学中拔尖的。毛佬的名气不是浪得虚名，不仅因为毛长，还因为我们的物理成绩还是不错的。
我们的物理课比较特别。前半节物理课是被老师提问时间。被提问的同学答不出来就站着，老师继续点下一个同学回答。如此，班上就站了好些同学。接着毛佬就开始一段节奏明快的训诫，此处用《九品芝麻官》里苑琼丹的经典骂人场面脑补一下，记得配乐。终于骂完了，大家提着的心终于放下，可以安心上课了，这时已经过完半节课。别以为我们被骂了就会讨厌上物理课，这可错了。答不出来被骂的同学认为有难兄难弟们陪着一起挨骂，反正随机点名人人有份，挨完就算了；没被点名的同学感觉逃过一劫心情特别好。时间长了，大家挨骂习以为常，竟然被骂出了好心情。他还有一项值得一提的是粉笔和粉刷投掷技术。击中上课睡觉或者聊兴正酣的同学，如手术刀般精准。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
二十多年过去了，我的孩子也上学了，三年级。我跟着他读了许多从来没读过的古诗，复习了高中物理，重温了中学时背过的单词。要学的内容这么多，学习时间就显得特别少，辅导作业时总希望把学习时间拉长，把单位时间的产出做到最大。相比之下，毛佬用半节课骂人太奢侈了吧？如果一整节课我们都用在学习上，一年半把高中物理学习完，一年半备考物理，我们班同学是不是都能当物理学家？
再仔细回忆骂人的半节课在做什么——概念、定义！是的，仅仅“什么是什么”这个问的题，需要投入至少50%的时间！我们不是急急忙忙地拿了公式去计算，而是要清楚问题的来源、性质和概念。我们不是仅仅要一个结果，结果只是对一个问题上下求索附带出来的，出发点变了条件变了结果自然改变。当我们充分认识了概念，无论怎样变我们都不会算偏。学科是相通的，数理化都是这个套路。文科没那么直接，但也是可以借鉴的。赖世雄老师说，学习英语，慢就是快！
慢就是快！学习一个新知识门类，一开始都是慢的，因为难，因为它是从0到1的质变。基础打好了，概念、定义、框架有了，才能够快速裂变增长。我认为这才是学习的根本途径。
我的老师们，个个性格迥异，但无论严厉的温和的，无不敬业尽心，为我们树立了自我认同的对象。曾经我们为了考大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博古通今无所不晓。二十多年过去了，随着时间的冲刷，知识留下不多，甚至概念定义也模糊了，唯有生而为人的良知和学习的套路沉淀下来。我认为这是教育的本源。
向我的老师们和天下的老师们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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