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因为更靠近北极圈,贝尔法斯特的早上,相对来说更为清洌一些。
恩美起了个大早,来了一个短暂的晨跑。不同于伦敦、不同于都柏林,恩美的亚洲脸孔,在这里确实是少见。偶尔路过的行人,都友善的打着招呼,听到恩美是从中国来,颇为惊喜,也让恩美体验了一把老外的感觉。
去酒店吃早餐,刚好遇到同样晨跑归来的罗素。如果说恩美跑步,纯粹是为了体验,那么罗素的晨跑,就是日常训练。这一点,恩美从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在她的眼里,罗素就是一个运动员身材。
“你每天都锻炼么,罗素?”恩美喝了一口茶、咽下一口吐司。
“差不多,不过除了跑步,我还喜欢爬山、越野、攀岩。”
“你是一个户外运动的爱好者。”
“我是,从我住的公寓,开车两小时,就能到达海边、沙漠、山顶,冬天滑雪、夏天游泳。”
“我明白了。”恩美明白了,关于运动这件事,地理环境太重要了,就跟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一个道理,地面提供的资源丰富,锻炼的形式自然就多样,让一个常年在海边的人苦练变成滑雪冠军,几乎不可能;让一个从来没见过大海的人,去当皮划艇选手,自然也不靠谱,当然,还有一个想锻炼的决心,放在罗素身上,就是他很享受运动。
“所以,你很喜欢运动。”恩美说。
“对,我很喜欢,我喜欢健康,而且运动可以让身体变得更好,Physical
attraction。”
“对,Physical attraction,身体吸引。”恩美听了大笑,同时又非常赞赏。
“所以,昨天玩的怎么样?”罗素想了解昨天恩美对行程的感受。
“昨天玩的挺好的,行程上的景点,都去到了,没有漏掉一个。”恩美说。
“很好,”罗素点头,“所以,如果今天,我们如果能把既有的行程走完,又能看到新鲜的事物,你愿意吗?”
罗素说出这样的话,是有原因的。从小到大,他有着丰富的旅行经验。在他的家庭相册里,就有着四岁的时候,拖着小行李箱,跟着父母在机场走的照片;再大一点,自己收拾行李,高中的时候,自己制定计划、预算去旅行。在他的认知里,旅行,是人从生活中获取的一项技能,反过来说,从这项生活技能里,也能看出这个人在生活中的特质,简而言之,打一场高尔夫球,可以看出一个人的球品,来一次旅行,可以看出一个人的行品。
和恩美相处了两天,他就发现了恩美很有特点。在他的概念里,中国人喜欢购物,但恩美不是;在他的认知里,中国人数学很好,但恩美也不是;这是一个喜欢深度思考、同时对于自己不懂的事物,又很坦诚的女生;这是一个做事认真十足、井井有条,能写出行程书的女生;这是一个严谨、又有框架主义,但同时又能跳出盒子、迸发幽默火花的女生;这是一个表面热情友好、但又时不时与自己刻意保持距离的女生。多面、矛盾的恩美,在罗素眼里,就是一道谜题,他迫不及待的想了解她,他按耐不住的想多给予她,但他同时又担心,生怕自己走的太快、太近、太猛,会吓跑她。
今天原定的计划,是一路西行,不过罗素觉得,在他的可控范围内,还能再做些调整,他太想让恩美看到、感受到没有纳入行程书里的美景;可是,这是第一次提出不同的意见,所以罗素很小心翼翼,因为他很尊重恩美原定的计划和行程。他期待的望着低头喝牛奶的恩美,不知道她会给是框架内的否定、还是盒子外的肯定。
“可以啊,我没问题,你对爱尔兰岛更熟悉,肯定更了解,没问题。”恩美抬眼说。
没想到恩美回答的那么爽快,罗素瞬间送了一口气,八颗牙立刻露了出来,微笑挂在了嘴角。
罗素的八颗牙,是恩美最喜欢看的地方。人人都是外貌控,恩美更是牙齿控,她觉得一口整齐、健康、洁白的牙齿,是很值得加分的选项。在恩美看来,一个人的牙齿健康,代表他的身体基本也很健康;如果再加上漂亮,那就代表他非常注重自己的仪态、以及生活品质。
罗素的表现,自然也被恩美看到了眼里,自然,恩美也发现了他的不同:罗素不急躁,每次都是安静的把话听完,再说出自己的想法,相反,恩美虽然也不抢话,但每次都有些着急忙慌的说出自己的观点,生怕对方发现自己没听懂、生怕说话慢了三秒;罗素有耐心,每次恩美觉得某一个话题特别麻烦,转而说“Forget it(算了吧)”的时候,他总是笑着说:“Take your time(慢慢来)”;罗素很懂得尊重,就拿更改行程这件事,他会很有礼貌的在保留对方的基础上,再提出自己的想法,而不是直接对着你的行程说这里不好、那里不行,让人充满了负能量的“诋毁感”。
两人收拾完毕,上车出发。
“所以,我们第一站要去的地方是什么?”恩美问。
“The Dark Hedges。”罗素回答。
“The Dark Hedges,哦,黑暗树篱,所以,你打算用黑暗来开始我们的清晨。”恩美开玩笑。
“哈哈哈哈,”罗素大笑,“我们每一个清晨都是用黑暗来开启的。”
“很对。”恩美说。
接着,罗素开始介绍起“黑暗树篱”,具体的位置在哪里、开过去要多长时间等等,恩美听了觉得好细心,因为过往的工作出差、生活旅游中,很少有人会主动的、提前详细介绍前方的目的地,如果多问几句,对方还嫌烦;恩美是一个方向无感的人,身在外地的她,如果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她隐隐约约会觉得有点心慌,而罗素的介绍,刚好打消了她的疑虑。
“Game of Throne看过么?”罗素问。
“哦,权利的游戏,看过,但是尝试看了个开头,就放弃了。”
“不喜欢?”
“人物太多,实在是有点看不懂,就像我看《蚂蚁总动员》,一开始全是蚂蚁,根本记不住哪只蚂蚁是主角,同样,我也看不懂《阿凡达》。”
“哈哈,明白了,”罗素笑了:“我们今天要去的地方,都曾经是这部剧的取景地,不过看不懂也没关系,一点都不妨碍领略它的美。”
汽车开出贝尔法斯特市区,开始往郊区驶去。一路上,除了对面偶尔驶来的几辆汽车,几乎没有人,这太符合恩美的心境,她不是热门目的地的游客,满是乡音的景点更不是她想要去的地方,既然出去旅行,就应该选择和日常生活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她坐在副驾驶上,听着电台里那浓郁的、语调上扬的爱尔兰英语,眯着眼睛,觉得这就是俩字:异域。
望着恩美,罗素的眼睛里都是笑意,黑色的睫毛轻轻敲打着下眼睑,立体的鼻子轻轻发出呼吸的声音,脖颈是细腻而又光滑的皮肤……罗素的内心深处,一直被东方女生深深吸引,他永远忘不了小时候的那个夏天,在公园里递给他冰淇淋的那个越南女孩,那对黑瞳的眼睛,让他觉得那是宇宙无法探底的神秘。
此刻,他更为享受的,是恩美的身体语言,那是恩美身体传递出来的放松,那是透过放松传达出的、对他的信任。
“天哪!”恩美的惊呼打破了车内的宁静。
“怎么了?”
“草垛!”
让恩美大为惊呼的,就是蓝天、白云下面、绿草上面的草垛。在恩美的概念里,草垛应该是堆成松散的圆锥形,或者放在谷仓里,外边再贴着大红的“丰”字,而这里的草垛,却是一个个紧凑的圆柱体,圆滚滚的躺在草地上,外表金黄,分外好看。
“我们能停车去看一眼么?”恩美特别雀跃。
“当然可以了,Countryside Girl(乡村女孩)。”
罗素把车挺稳,恩美飞一般的冲了出去,跑到草垛跟前,张开双臂,深深的环绕着草垛。她把鼻子深深埋进草垛里,恬静、温暖的甘草香混合着太阳的味道,沁入鼻翼。
“他们是怎么把草垛变成圆的呢?”恩美问。
“有一种专门用于制作草垛的机器,长的很像收割机,刀片贴着草地,把草皮卷起来,送到车斗里自动卷成了草垛。”
罗素刚解释完,就看到居民果然开着割草机来了。和罗素说的那样,割草机从割草、到卷草垛,一气呵成,当圆圆的草垛从车斗里滚出来的时候,好像母鸡下蛋。
“每年,不管是爱尔兰、还是美国,都有草垛的艺术节,农民们把草垛装扮成各种各样的造型,还有篝火晚会,特别棒!”罗素拿出手机,找到草垛艺术节的照片,给恩美看。
“太高级了,我们应该组织个草垛Tour(草垛旅行),专门把参观草垛放在行程里。”恩美灵机一动。
“对,可以叫CFT,Creative Farm Tour(创意农场游)。”罗素说。
“这些草垛有什么用?”恩美很好奇,毕竟这些东西,在国内都是被烧掉的。
“爱尔兰80%的土地,都是优质的草场,所以把这些草收割起来,储存到冬天,还可以让牛羊吃。”
“嗯,经济、环保、又有营养,植物压缩饼干。”恩美明白了。
“哈哈哈哈,对。”罗素又笑了,他很喜欢恩美这种概念、总结的词,透过这些词,他能感受到恩美是相当的聪明,而在他的理念里,Smart is sexy,聪明既性感。
“关于草垛,我们还有一个词,叫Hunt needle in a haystack,意思是在草垛里找一根针,表示很困难的样子。”罗素说。
“Hunt needle in a haystack!对,很形象,我们也有一个词,也是找针,但不是在草垛里找,而是在大海里找,叫大海捞针,Hunt needle in
ocean。”恩美回礼。
“Hunt needle in ocean?”罗素睁大眼睛,“比在草垛里还难,哈哈哈哈。”
两人在草垛上停留了好久,闻够了草香、看够了牛羊,决定继续上路。
黑暗树篱,汽车开到跟前的时候,顿时让恩美惊呼、深深吸了一口气。
一条曲径,延展远方,目不可及,不可预测;曲径两旁,是狂野的树蔓,仿佛杜美莎的头发,曲项向天,遮天蔽日;唯独地面,是阳光透过树林的斑驳光影,提醒着此时此刻的白昼时间。
“这是地狱之路么?”恩美瞪大了眼睛,轻声问罗素。
“这是英国、爱尔兰最美的12条路之一。”罗素低头在恩美耳边私语。
恩美迈开脚,踏出第一步,接着又踏出第二步……她抬头望着上空,试图想努力看穿头顶的“树藩”,无奈却又跌入眼前的“黑暗”。她转身望向罗素,确保罗素一直跟在她身后,从而不走丢、不迷失……
“怎么会有这么美、这么神秘的地方……”恩美转过身来,一边倒着走,一边对罗素说。
“这些树,叫山毛榉,已经有300多年了。当年种下这些树的人,是斯图尔特家族,他们在前方,有一处乔治王朝风格的庄园,叫Gracehill House,当初种上这些树,是给客人带路用的。”罗素介绍。
“树语者,Trees Whisper。”恩美抚摸着枝干虬曲的古树,心想不知它们看过多少车辇驶过,以及云衣霓裳;不知听到过多少宾客的谈笑风生,以及先生小姐的耳鬓厮磨。古树不需要纸笔记载历史,枝繁叶茂就是承载历史的记忆体。
“太棒了,我喜欢你这个礼物。”恩美太喜欢这个地方了,完全出乎她的意外,她走上前,给了罗素一个大大的拥抱。
黑暗树篱,出乎恩美的意外;恩美的拥抱,出于罗素的意外。他惊喜极了,因为在这两天里,每次他发现恩美的可爱之处,都想拥抱恩美,不,他想的比拥抱更多,可是他还是担心,自己西式的风格,可能让恩美很不习惯。所以,当看到恩美突然上前主动来拥抱自己,他有些不知所措,但马上,他就调整了过来,轻轻抱住了恩美,他感受到恩美的头发抚过他脸庞的轻痒,他感受到恩美皮肤的柔软和温暖,短短的一、两秒钟,让他迷失、又让他抓狂。
如果说,罗素给恩美的第一个礼物,是地狱的神秘;那么,第二个礼物,就是天堂的美好。
远远的,恩美就看到了那一处惊喜,海岸悬崖边的穆森登教堂。
大西洋的海浪拍打着悬崖,仿佛要冲上30多米高的崖顶,直击建立在悬崖边上的穆森登教堂教堂。有别于其它教堂的气势恢宏,1785年建立的穆森登教堂,只有一片圆顶为穹、一个圆柱为身,驻守在一望无垠的峭壁边上。
走近,恩美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致震撼了,这座教堂没有精美花窗、没有雕梁画栋,只有灰色的砖瓦,朴实无华;在她眼里,直面大西洋的穆森登教堂,即使形单影只,但却透露着一种奋不顾身的力量。
从教堂里走出,恩美来到悬崖边,探出身子往悬崖下方看,刚好,看到一列火车从悬崖的山洞里缓缓驶出。
“这里最近的火车站……”罗素刚要介绍,恩美伸出手指,放在嘴上:“Don’t say a word
when we dance with view(美景共舞,无需言语)。”
罗素笑了,这是恩美的又一可爱之处,总是在一些特别的时刻,说出一些特别的语言。
再一次,罗素走到旁边,静静的等待着恩美,等她把景色揉合情绪全部转换好之后,两人再次上路。
“想知道第三个礼物吗?”罗素在车上问。
“Surprise me(且等惊喜)。”恩美微笑着,带出了兴奋上扬的小尾音。
“哈哈,谢谢!”罗素非常高兴,第一份礼物,需要详细解说;第二份礼物需要简单介绍;第三份礼物,变成了愿意直接等待惊喜,这种信任的增加,让罗素非常有成就感,他觉得自己和恩美,正在一步步靠近。
“刚才我说的那句Don’t say a word when we dance with view,其实是一句我改动的歌词。”恩美说。
“Don’t say a word when we dance with devil(魔鬼共舞,无需多语)。”
“你知道这首歌?!”听到罗素说出了正解,恩美非常惊喜。
“歌曲的名字叫Ocean Drive(驰骋海边),”罗素得意的望着恩美,“You are really
smart(你很聪明),”终于,罗素把这句话说出来了:“Smart is sexy(聪明是一种性感)。”
“Oh, thank you, I take it as a complement(哦!谢谢,我把这句话当作是夸奖哦)。”
“It’s a complement(这是夸奖)。”罗素笑着望着恩美,“我在海边开车的时候,经常听这首歌。”他打开音响,车内立刻响起了这首Ocean Drive:
Don't say a wordwhile we danced with the devil
魔鬼共舞,无需多语
You brought thefire to a world so cold
火种由你带来温暖冰冷世界
We're out oftime on the highway to never
即使时间有限未知无限
Hold on (holdon), hold on (hold on)
也要坚持并坚守
旅行就像人生,哪里有一马平川,像极了忽高忽低的抛物线。第三个礼物来临前,让恩美的情绪达到了高潮,也是跌入谷底的起点。因为,看到第三个礼物,恩美的脸,立刻变得呆滞、煞白。
卡里克索桥,是北爱尔兰最具吸引力的景点之一。索桥悬挂在距海面将近25米的高度,两端连接在陡峭的悬崖。起初的目的仅仅是因为渔民想穿越断崖到另外一块悬崖上打鱼。初期索桥仅有一侧设有护栏,每当狂风四起,摇晃的桥体似乎总要把人甩向没有护栏的一侧。现在的索桥是在2000年,靠着攀岩者和绳降运动员才搞定建成,要说安全,自然是相当的安全。另外,绳索两边的悬崖上小花盛放,礁岩上布满黄色苔藓、与灰色海鸥粪迹,陆离斑驳不输于抽象派油画,海天相接处,水岚隐约,这原本是过桥后对勇气的华丽褒奖,但在恩美眼里,这是令人胆战心惊的旅行。
望着狭窄、摇晃的桥板,恩美的头摇晃的像拨浪鼓。
“怎么呢?”罗素很好奇。
“我不去。”恩美轻声吐出三个字。
罗素瞬间明白了,恩美是紧张害怕了。“没关系,这很安全。”他安慰恩美。
恩美不吭声,眼睛盯着地面,整个身体往后缩,两个肩膀弯成了括号。罗素觉得很奇怪,一座吊桥而已,怎么恩美怕成这样?他伸出手,想邀请恩美往前走。
恩美立刻把手缩起来,紧紧护住肩膀,同时,之前拍的跳桥新闻、车祸新闻,开始一幕一幕的她脑海里闪回,紧接着,她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眉毛皱在了一起,脸上的表情变得越来越痛苦,看到罗素的手还伸在自己跟前,她节节后退。
“我带着你走。”罗素上前一步,想拉恩美,此刻,她一下爆发了:
“你能保证100%安全吗?你能保证100%不出事吗?万一出点什么事,你想过怎么办吗?要过桥你自己过好了,不要拉上我!”
恩美大声吼完,立刻跑回了车上,她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双手抱住头,蜷缩在身体里,仿佛一颗虾球,又像一只鸵鸟,她想离开,她想消失,她不想让任何人看见,瞬间爆发的无助情绪,让她感觉自己是全世界最孤独的人。
恩美的这一系列举动,立刻把罗素吓傻了,紧跟恩美,他也跑回车上,可是看到恩美的样子,听到恩美的抽泣声,他顿时觉得手足无措,他伸手拥抱恩美,可是手刚触碰到她的肩膀,恩美把身体缩的更近,以示拒绝和抗议。
“对不起,对不起恩美,我不知道……”罗素结结巴巴,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走!”恩美低吼。
“好,好!”
罗素马上把车发动起来,驶离了卡里克索桥。
“Damn it(真糟糕)。”手里握着方向盘,罗素心里一直在责备自己。他觉得自己准备了一场好的演出,却搞砸了压轴;另外,看到蜷缩在副驾驶的恩美,他满心愧意,同时尤其是恩美那种无声掉眼泪的方式,让他感到分外心疼,那是之前从来没有过的感觉——看到另外一个人受伤而心疼,这种感觉,一下让罗素瞬间明白和清醒,他知道自己已经深深喜欢上了恩美。
大西洋的海风,穿过车窗,风干了恩美脸上的泪痕。她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慢慢转过身体,罗素也慢慢降低车速,停了下来,他想让恩美好好整理一下情绪,毕竟,前方还有很长的一段旅程。
车停稳,恩美转身,望着罗素,轻轻的说:“对不起,我知道你是为了让我多看一些景点,刚才我失态了,非常抱歉。”
听到恩美这样说,罗素更加心疼,“不,是我考虑的不周全,我应该提前都告诉你,然后知道哪些是你喜欢,哪些是你不喜欢,这样就没有问题了。”
“其实,那个桥特别好,只不过,我没有准备好去跨。”
“没关系,不着急,这不是人生必须经过的考试,你只要体验自己喜欢的就好了。”
罗素的几句话,让恩美非常感动。因为,但凡工作碰到困境,身边所有人的建议,就是“三字经”:忍,拼,撑。在这种精神指导下,倒是把恩美彻彻底底捶打出了一个片场女超人、拍片快枪手;可是,恩美深深知道,自己虽然表现坚强,但精神早已筋疲力尽,内心深处的血管,早就没有了温暖,只是一个个机械输送血液的冰冷钢管。
“你只要体验自己喜欢的就好了”这句话,在恩美看来,是多年未有、分外奢侈的境遇,于是,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对不起,我是不是又说错了?”罗素看到那两颗大泪珠,又一次不知所措,他赶紧递上纸巾。
“不不不,不是你的原因,是我,我太情绪化了。”恩美接过纸巾,破涕而笑。
看到恩美笑了,罗素立刻舒了一口气。
“我在想,”罗素欲言又止。
“想什么?”恩美问。
“我在想,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旅途,是不是太孤单了?”
“什么意思?”恩美忽然紧张起来,“是不是我太戏剧化了,让你觉得……”
“不不不,”罗素微笑着否认,“有一位新朋友,看来想加入我们。”
“谁?”恩美瞪大眼睛。
罗素伸出手,指了指恩美的背后。
恩美立刻转身,情绪马上从“惊讶”转换成“惊喜”,原来,还真有一位朋友,站在车窗外,好奇的看着她。恩美伸出手,轻轻的抚摸着这位新朋友的脸,新朋友也摇头晃脑的感受着恩美的抚摸,同时还很友好的摇着尾巴,原来,车窗外是一只黑白相间、可爱健壮的爱尔兰奶牛。
“I like This surprise(我喜欢这个惊喜)。”恩美转头对罗素说,并且刻意强调了This,这个。
“You Like this surprise(你喜欢这个惊喜)。”罗素的回答,可以强调了Like,喜欢,同时,他也非常高兴,恩美的情绪终于回到正常,两人相处的气氛,也终于回到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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