示儿,字面意思就是写给儿子看。一般很容易给人这样一种潜台词:我把想说的话交给你,然后我就完成了传承,可以去和孟婆聊天喝茶了。
但我们忽略了“示儿”的另一种可能,那就是我和儿子关系很好,大家平常喜欢在一起交流一下写诗的经验。或者直接给儿子们打个样,目的是教他做人作诗,潜台词是:“看见没,老子是这样写诗的”!
当然,“示儿”也不排除还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一直身体不好,儿子们也孝顺,老来有点孤独,过段时间想到一件事情,就想告诫一下儿子。久而久之,一遍又一遍的示儿。自己都忘了写了多少。
因此,示儿是有多种可能的,并非一定是最终的人生嘱托之语。写示儿诗时的心境、情绪和空间。完全可以是不同的。有可能心情大好,教育教育后辈;也可能就是闲极无聊,写一首打发时间;甚至还可能完全是喝多了上头,自然吟咏。当然,一定也有那种可能,人生归途,给晚辈留下处世的警语,期望他们将来过得更好。
毫无疑问,陆游是示儿狂人。不完全统计,陆游的示儿诗至少有十五首之多,这恐怕算是流传下来写示儿诗最多的诗人了。
而且可以肯定,这些示儿诗并非一时一地所作。病的时候写诗示儿,病好了写诗示儿,喝茶的时候写诗示儿,想家了写诗示儿。或许陆游和儿子们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好。
不防欣赏一下陆游的部分示儿诗:
示儿
文能换骨馀无法,学但穷源自不疑。
齿豁头童方悟此,乃翁见事可怜迟。
思归示儿辈
睡味甜如蜜,人情冷似浆。
流年垂及耄,客子固多伤。
兴发鸡豚社,心阑翰墨场。
吾儿姑力穑,莫羡笏堆床。
病稍平示儿辈
人与鸦俱晓,天凭雁送秋。
极知生意尽,强为汝曹留。
药饵倾残橐,风霜迫故裘。
倚屏搔短发,且复寄悠悠。
病中示儿辈
去去生方远,冥冥死即休。
狂思攘鬼手,危至服丹头。
有剑知谁与?无香可得留。
惟应勤孝谨,事事监恬侯。
啜茶示儿辈
围坐团栾且勿哗,饭余共举此瓯茶。
麤知道义死无憾,已迫耄期生有涯。
小圃花光还满眼,高城漏鼓不停挝。
闲人一笑真当勉,小榼何妨问酒家。
示儿
得道如良贾,深藏要若无。
冶金宁辄跃?韫玉忌轻沽。
儒术今方裂,吾家学本孤。
汝曹能念此,努力共枝梧。
陆游的示儿诗远不止上面提及的这些。这些示儿诗肯定非一时一地所作。如果从中挑选一首算做陆游人生最后时刻对后辈的劝勉,估计就是这首“得道如良贾”了。再没有比这个更言真意切的嘱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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