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赖

每年一接近农历七月，也就是农村人俗称的“鬼节”，家对面的邻居必会做半个月应季生意，做纸扎品出卖。

农村人一向重视鬼节，认为七月半，去世的亲人的亡魂会回家来，收取在世亲人烧给他们在另一个世界通用的冥币及维妙维肖的纸扎品。人们习惯用这种方式来表达对去世亲人的思念。因此邻居家的纸扎品生意非常好，他们半个月的收入可以抵别人大半年的收入。

今天一早，他又如往年一样，在他家商铺的门口阶沿上，用两张凳子搁一块旧木门，在上面摆放了许多他从外面批发来的冥帀纸衣服纸鞋及一些金元宝之类的死人用品，地上还摆了一溜纸扎的金银山，摇钱树等金光闪闪的扎品，只等顾客上门。

他之所以在阶沿摆摊，是因商铺巳租给别人经营。

他家的商铺是前两年旧门店拆了重新修建的，三个商铺整体出租给外地老板做服装生意，一年租金约有十来万。如果不是建房欠了一些外债，夫妻俩吃房租过日子绰绰有余，家里已经没有别的负担，三个女儿都已各自成家，老父老母已与他们毫无瓜葛。

这地摊经营属于额外收益。那服装卖场的店长虽不满意他在门口兜售这种不吉利的东西，却也是在人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邻居刚将这些扎品摆放整齐，生意就来了。一位五十多岁的女人，一脸愁苦相。站在门口购买了一箱子纸扎的衣服鞋子等，三十元一箱。女人又拿了一些冥币元宝之类的，花了五十元。她一边付钱一边和老板娘聊天说自己前天晚上做梦，梦到自己去世一年多的男人抱怨自己在那边没衣穿，又没钱买衣服。于是来给他买点衣服纸钱烧给他用。

老板娘劝她买株摇钱树去，没钱用了摇一摇，金银珠宝就来了！

这个虔诚的女人又花十几元购买了一棵摇钱树拿走了。也不知在那未知的世界，她的死鬼男人是不是真的能摇出金银珠宝来。

这时一位骑摩托车的小伙子径直将摩托车停在老板娘的纸扎品摊前。老板娘正在整理她的扎品，一眼瞟到这小伙，立即丢了手中的纸品一转身钻进服装卖场。

这位小伙子停好摩托车，正准备找老板娘，一抬头，好端端的老板娘一转眼不见了。

他可不是来购买纸扎品的，他是来讨要工钱的。

据他说，当初老板娘建这房子时，包给一个外地施工队。这外地施工队将房子主体建筑做好后，老板娘承诺付一半的工资却一直迟迟付不到位，外地老板罢工不干了。

老板娘为了早日粉刷好房子出租，便四处物色本地泥水匠帮她粉刷房子。她承诺工钱从外地包工头的工钱里扣除给自己另找的泥水匠。

这位做泥水匠的小伙当时正闲着，就跑来打短工帮着老板娘粉刷房子。

后来房子没粉刷完，小伙子别处有事忙去了。因事情未做完，工资未现结。后来等房子装修完好，他来讨要工资，老板娘说自己手头紧欠了账，并且与外面包工头还没扯清楚，付了几百元工资给小伙子将他打发走了。

后来小伙子来讨要过几次剩下的几千元工钱，一直见不到老板娘本人，每次无功而返。

这次好不容易看到老板娘，谁知她像泥鳅一样滑，一转眼溜走了。

小伙子站在街头和他认识的熟人解释他一大早来讨钱的理由，不曾想老板娘却躲着不见他。

他蹲在阶沿边低头抽着闷烟，郁闷不已。他满腔怒火却无处发泄。

围观的人既替他着急，却又无能为力，有些人，赖惯了，脸皮厚，能从她手中欢快地讨到钱，恐怕不是件容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