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老——我们将会以怎样的形式

终老——我们将会以怎样的形式

按照国际标准，目前我们国家已进入老龄化社会，在此当口，我看到了《无缘社会》这本书，这是日本最大的广播电视机构NHK电视台特别节目录制组根据所制作的专题片整理出文字而出版的一本书。NHK是日本最具影响力的公共传媒机构之一。了解了这个背景，我对书中记录和反映的日本老龄化事实有了信任感。

中日两国虽然社会制度不同，社会意识形态和文化也有很多不同点，但毕竟过去都在东亚传统文化的大框架下，相互间的差别还是比与其他国家间的小。书中揭开了一种我们中国人还不觉察，或者说还未感觉迫在眉睫的社会矛盾，相信认真阅读后的中国读者会有震惊，会有思索，由彼及此，能够感同身受。

“无缘社会”这一词，是录制组的记者、主持人在一档《穷忙族》节目完成后聊天时聊出来的。他们先期关注“穷忙族”问题，在所录制的片子中突显了群体性的辛劳而无回报的社会现实，他们注意到，穷忙族中有人无依无靠，不定在什么时候完全可能孤零零地死去。现实中存在孤独终老、尸体无人认领的“无缘死”。聊天中，总导演喃喃自语道：“没有关联的社会，各不相干的社会，这不就是无缘社会吗……”

于是这群电视人想到要对“无缘社会”展开调查，作成一档维持两年的热播节目。他们调查到，日本一年有高达3.2万例“无缘死”，这些人原本过着极为平常的生活，却一点一点地与社会失去关联，开始独自生活，最终孤独地逝去。

录制组对一些个案，甚至是悬案费尽心力进行追根溯源，帮助寻找出这些“孤魂野鬼”已经隔断的社会关系。现实让录制组生长出近乎悲愤的情绪，他们的节目在新闻里作为专题播出，反映了由于血缘、地缘、职场缘日趋弱化所导致的问题。观众反应强烈，在因特网上还出现了许多“我说不定也会无缘死”的帖子，令他们意外的是，这些帖子竟然有来自三四十岁比较年轻的群体。

我对弟弟妹妹说起看了本书，感觉中国也有这种无缘社会现象，而他们都说，中国社会不一样，人来客往关系密切得很。但我觉得书中序言提到的“血缘、地缘、职场缘日趋弱化”情况在中国悄然滋长，独子化、少子化，以及进城打工潮、出国移民潮，还有职场等级化、隐私化等都助长了无缘社会的到来。我们的社会媒体并没有钻研和公布过类似无缘死的问题，但我就周围所了解的熟人来看，六、七十岁老人的独居数量在增长，尤其因长寿，八、九十岁老人独居相当多，他们多数还都能得到已是六、七十岁的子女的协同照料。但很多人在照料高寿父母时常会想到：轮到自己到这个岁数不可乐观，甚至有些惶恐。有人说，我们是最后一代孝顺父母的人了，对独生子女的小辈，不抱期望和幻想。不少人现在就想到，自己的终结地是养老院。

然而，进了养老院并不代表杜绝了“无缘”，书中无缘死去的日本老人有的并非完全无人知道他的死亡，而是没有任何有血亲的人关心他的死去，以及接受他的骨灰。日本无缘死老人很多是移居城市又生活困顿的人，家乡有亲戚或熟人，但那里却是回不去的地方，中国也会有城乡空巢老人孤独地死去，而远在异国他乡的独子独女很难守在临终的父母边。也会有越来越多这种灵魂不知在哪里安身的情况。

从书中所看，日本社会有不少关怀老人乃至独居老人的非营利机构，这些机构的运作还是可圈可点。反比我们这里，出发点和立足点在于赚钱，甚至搜刮老人的养老院、医院、商人、保姆倒是触目可及。日本老人如果不是自我封闭，生存的环境是安全的，不会遭遇毫无同情心又心安理得的各方算计。从这点来看，中国社会今后如果不进步，甚至还退步，人们的终老确实堪忧。

日本人素来有不愿求人，怕麻烦别人的心理，特别是所谓人生失败或不成功（包括婚姻、家庭、职业）的日本老人更是如此，这也造成了无缘死。一些独居老人也害怕孤独死去无人知晓，甚至整天家门也不锁上，中国人在这方面表现要好些吗？是否也越来越不愿向人求助？现在我们对邻居确实是住了十几年也完全不知他们的任何情况。

还有，这本书里记录的日本无缘死老人，看来不热衷于网络。而中国很大一批年轻的老人已经被“微信”武装起来了。外面的世界被网络打开，朋友圈使网络社交空前活跃，同学缘、驴友缘、影友缘等等让老人们之间的热络和相互了解程度远超职场缘、地缘甚至血缘。如此这般，即便子女儿孙变成了最亲近的陌生人，这批老人的最终想必不至于与社会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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