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面对天灾,我心中显现的,不唯是镇定,变态如我,与镇定平分秋色的,尚有怡然甚至自乐。
在那一两分钟的摇曳里,我可以干三件事。
第一件,可以观看一幕天地交合的神奇。
天公地母,不知触犯了哪条宇宙法例,被神力永世相隔,死生不得相许。它们就那样近在咫尺又遥遥相望,向着将来的将来空空等盼。
皇天为阳,谦谦君子垂在静里,低下自强不息的头颅,承受永生虚空隔离的惨变。大地为阴,女子生而不如男儿心智理趣,她实在按捺不住对苍天旋旋盘盘的殷殷挂记,她想与他期会,却是律令不许,于是借那死亡的撕裂,吐出一柄地动山摇的火枪,释放心内的抑力,喷射冰激的辉艳,抽泣时间的缠绵,倾诉要命的思念,是否会置大地之上的人们于死地?她已然顾不得去——大地若不变一次态,现实会对她日日变态。
我诡异地深深理解茫茫大地,任由她狂热又冷漠地叫嚣与造反,我心里是柔柔软软的同情满满,只当静静陪着她便好——我们人类可以偶尔放纵一次,又何必要求天地恒久步履轨道行迹?
第二件,可以参演一场大地娇憨的剧目。
大地:倘若死神来了,你怕也不怕也?
我:不怕,死神帅也不帅也?
大地:当真不怕?
我:当真不怕。唯一忧心那死神出场的方式,或电光火石迅速些,或花团锦簇漂亮些便好,若是让我离去得披头散发、面若骷髅、衣冠不整、生不如死,那我就怕。
大地:真是个矫情的姑娘!好了啦,不会留你孤单的。我只消微微动一下脚丫子,一大波人会陪你一起赴约死神。
我:听起来好热闹的样子。
大地作势跳舞之姿,一下、两下,天地狂放的旋转,她调皮地望着我的好奇。
我:我是要死了吗?那一大波人在哪里?我看不见呀。
大地:逗你玩呢!我晓得那一大波人里,穿裤衩子尚有多人未来得及,如果就那样光着屁股被埋在了废墟里,救援大军赶来时,他们倒是想得救也不想得救也?
我:好呀!你可真是个调皮的家伙,看我等下在你脑袋上种个草栽个花,我一把揪住铁铲,一锹下去,你土唧唧的脑袋上,必定会筑出一道痕来。
大地:嘻嘻,你来呀,你来揍我呀,你可以对着雷电,一边喝矿泉水,一边撒巨大娇,我为什么不可以呢?你倒是快点动土呀,我很期待新发型哇。
我:好呀,你学我是花丛里的小毛熊!
大地:人有善念,天必佑之,你这么善良又有趣的一个人,老天爷怎么舍得你睡去?他告诉我,他很想余生伴你吉运于侧,他对你充满好奇,他托我带话给你,记住,你是一只朱雀,你有一万条性命。
我:谢谢“皇上”。在我的感恩里,地震结束了。
第三件,地震之事,尚属稀罕,你我可日日偶遇太阳,却无法天天邂逅地震,八辈子才来一次的机会,我要抓紧那一两分钟的摇曳,认清我心里到底都有些什么。这样的检测,骗不了自己。
我一辈子的承诺,可惜你看不见分量。
我的母亲,那个960万的国,你的安危,比我重要(见《摘拾记 之 我与母亲 (一)》、《写给未来孩子的一封信(一)》)。
矫情赋予我灵府以天然的贵气,长出了面对灾情逆境乐观无畏的能力。倘我是战争年代的革命者,若不幸被敌人捕了去,在我上刑场的那一刻,当刽子手欲反押我臂膀时,我定会撒个大大的娇“不要绑我的手脚与胳膊好不好麽?我采了一朵狗尾巴花,需要用手拿着它,所以,请把自由留给我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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