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黄的夜灯将路人的影子拉得老长,裹着樱草色围巾的苏琝立在那一抹暗沉晕色中,呆呆地望着自己不曾放下的手。若不是手心还微微作痛,苏琝一定不相信自己扇了苏琦一耳光。
夜色愈加凝重,没开灯的房间,伸出手亦难以辨清五指,许是应诏少女阴郁的心情,窗外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一点一滴,敲击窗棂,谱奏出一首轻快的歌谣。想起适才苏琦明显一副受了伤的模样,却依旧执拗地挺直脊背,徒留自己一个狂奔离去的倔强背影,苏琝轻声叹了口气。
十五六岁,本就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不过是在回家的路上撞见他同班上的女生姿态亲昵的有说有笑,苏琝心中便没来由腾出一股无名火。苏琦在岔道口与女生分开后,才发现一直尾随身后的自己,少年的眼角隐含笑意,像极了夏夜散落半空的萤火。
苏琝忘了两人是怎么起的纷争,明明是一件小事,却闹得动手打了他。难怪苏琦五分错愕五分落寞,最后竟是化作十分恨意绝尘而去,毕竟这是长这么大,自己第一次动手打他,还是为了这么个站不住脚跟的理由。
不知过了多久,外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苏琝正准备起身,木门被轻轻推开。少年颀长的身影缓缓移过来,俯身小心翼翼将什么东西搁在桌上。黑暗中,苏琦压低嗓音唱了一首歌,才踮着脚尖悄悄退出去。
短短一首歌的时间,苏琝却觉着像是过了极久,她紧紧咬住被角,任由泪水在脸上肆意滑过,不叫苏琦听出丝毫异样。待苏琦闪进隔壁的房间,苏琝才借着手电筒散发出的细微星光看清桌上的东西——一大束捧花。
捧花的正中央有模有样的插着张卡片,清隽的字迹苏琝再熟悉不过,“姐姐,生日快乐,我没钱给你买生日礼物,这999朵纸花是我亲手折的,希望你喜欢。”
苏琝抽了抽鼻子,抬起手胡乱抹了一把,却不经意触碰到白日工作时扯开的伤口,冷不防倒吸一口凉气。
这个世界无所谓公平与不公平,有的人家境优渥仕途顺畅,却嚷着自己过得不幸福不开心;有的人衣不蔽体食不果腹,还调侃自己优哉游哉赛似活神仙。
在父母离异各自组建新家庭后,苏琝苏琦两姐弟逐渐被遗忘。曾经彰显甜蜜的爱情结晶,终究抵不过苍白无力的现实,碎成一地残片。
不同的人有选择不同活法的权利,苏琝选择了担当,用她稚嫩的肩膀,撑起两个人的天堂。苏琦亦是懂事的孩子,智商算不得上乘,名次却每每居于榜首。
看着眼前包得齐齐整整的花束,苏琝勾起唇角,牵出一抹明丽的微笑,仿佛白日里遭受的委屈眨眼间烟消云散了。淡淡的情愫,朦胧的滋味,自己上学那会儿不也悄悄在心间藏过一个人,又何必对自己的弟弟那般严厉,他是希望,不是傀儡。
感叹了好一阵,苏琝才习惯性地走进苏琦的房间,替他掖了掖被角。
第二日,天空飘起素白雪花,悉心地给整个世界描上一层银妆。
经由一天的堆积,地上覆了厚厚一层白霜,苏琝深一脚浅一脚踏得有些吃力,耳畔飘过一片银铃般的笑声,放眼望过去,却是到了下学的时间。待得苏琝回过神,才发觉手心微暖,原来,身侧多了个人。
“姐,对不起。”少年的声音细若蚊蚋,却透着一股子真诚,“我跟班上的女生学折花,还被他们笑话娘炮。”
苏琝满腔的自责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苏琦眼眸弯弯继续道,“我跟她说好了,一起好好学习,考进一所大学。”
一股暖流自心间缓缓流过,似细涓,似山泉。苏琝忽然觉着,大抵,这个冬天就快要过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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