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可谓悲欣交集。
欣喜的是,五一辛苦工作三天终于获得了回报,餐厅那边原本只打算按一日八十给我结工资,可出身韩师的中介看到我打个兼职也不容易,善心大发,没再从我的身上抽成,多给我加了三十。收到工资是一喜,更喜的是发现原来这社会也并不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虽不至于遍地都是圣人,但拥有良知的人还是有的,这让我对以后闯荡社会重拾了些信心,也让我彻底走出那三天做猪仔的阴影。
至于有何悲,完全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之前在书里读出许多道理,却没学到一些做人为文的一些基本框框架架,写什么完全由着性子来,毫不顾及会给别人带来什么影响。前天在日记里写了一些不当的内容,侵犯了某个人的名誉权,被严厉斥责后,迫不得已删了那篇文章。虽然这件事情完全错在自己,删是没有话好说的,可一想到只因为一个名字,就得把连晚饭都顾不及吃,花了三个小时写的文章一刀砍掉,总觉得不是滋味,心里堵得慌。
一开始开这个公众号的本意,只是为了分享自己生活的喜悦,顺道获得别人的点赞,从未有想过有一天会招致骂名。一时想不开,便发了狠,下定决心再也不更什么公众号了,把时间花在其他事情上,说什么也再不去绞尽脑计取悦那帮大爷。
可转念一想,因为一点小得不得再小的事,就放弃了写作,心胸如此狭窄,以后出了社会,岂不是受了点委屈,就要寻死觅活,哪有个男人模样。心想着,即使日记没人看,也绝不能叫人看不起。
于是,振作一番,打开秀米,又开始了一天的更新。
说到我人生收到的第一份工资,并不是昨天收的那份。还记得在我八岁那年,适逢春节前夕,母亲带着我们三个猴子乘着客车从市里返回乡下,在老爸从广州回来之前,把乡下的房子打扫干净,准备过一个好年。
那时村里的人在外打工,逐渐有了一些积蓄,他们没有在市里置办房产,而是选择在村里划一块土地,修建新房。
广东人有“二十八,扫邋遢”的说法,那天村民都会把自己的家上上下下打扫一遍,晒被子,擦窗户,扫灰尘,因为每户人家房子都有两三层高,一番功夫下来,差不多要傍晚才能完工。
那天中午两点,吃过午饭后(农村不像城市,一般是十点才吃早餐,两点才吃午餐),小堂弟豪仔跑到我家楼下,喊着我的名字,想叫我出去玩。
那时年幼,乡下可以玩的东西有许多,下河塘抓小鱼、进山林弹弓打鸟、在庙前的空地扔沙包、偷别家田地里的番薯烤着吃。如今乡下的环境依旧如初,只不过现在的娃子只会拿着平板玩愤怒的小鸟、捕鱼达人,而弹弓打鸟、河塘抓鱼永远地成了历史。
一听豪仔叫我,我先是一喜,不过想着下午还要打扫卫生,我妈不给我出去,顿时又泄了气。正恼着,豪仔竟跑上了楼,拉着我走下了楼梯,走到我妈的卧室,我松开了他的手,小声地对他说,我下午还要搞卫生,不能去玩。听后,豪仔指了指我妈所在的方向,我一看,原来我妈躺在床上缝衣服,缝着缝着竟睡着了。
一看机会来了,豪仔又拉起我的手,轻手轻脚地走出了家门。
走到村口,正和豪仔商量着去哪玩,七叔叫住了我们,说过来帮他搬砖,我们一听就乐了,搬砖,肯定很好玩,于是抖着屁股,跑到了七叔跟前。
七叔是我爷爷的弟弟的第七个儿子,我们这些小辈,都得叫他七叔,平日里他对我们这些猴子挺讲义气,过年过节都会分给我们很多糖,有时还会把买给自家儿子的烟花分我们一点,所以七叔在我们这帮猴子里颇有威望,叫我们搬砖,我们没有半点犹豫。
一到他建在村里的新房,发现不只有我和豪仔两人,还有狗腿子和泼皮儿,一见他们我和豪仔就没有什么好脸色,他们二人玩游戏从不遵守规则,老爱耍赖皮,我们村里的小孩都不大乐意和他们玩。
他们见到我们同样也没好脸色给我们,哼了两声,就从房前的空地里,一手拿起一个砖头,就往屋里搬。我和豪仔一看,两目对视,大笑了起来,就这点力气还来搬砖头,真是丢人丢到家了。
我双手并拢,叫豪仔往我合紧的双臂添砖头,豪仔先是给了两个,我说再加,他又加了一个,我说再来,他又加了一个。
我深吸了一口气,把四个砖头贴在我胸口,两条小短腿沉重地往屋里迈去。一旁的豪仔看后,也不甘落后,一手一个砖头,风风火火地就往屋里搬。
那天搬了一个多小时,把房前的砖头搬了个七七八八,收工后,我和豪仔的手都起了血泡,可那两个小无赖看着,不好喊疼,只能摆出一脸轻松的模样,对着他们鼻子朝天。
七叔看我们那么卖力,结算工钱的时候,比那两个小无赖每人多给一块钱,一共得了三块。
收到钱,我和豪仔很是开心,谢过七叔后,两小短腿一转,跑到了隔壁村的独臂大侠开的小卖部,花了五毛买了五包口香糖,抽了一块的刮刮乐,又中了五毛,于是又阔气地每人买了一条三毛的冰棍,一包五毛的辣片,勾肩搭背地走到隔壁村的庙前的空地里,找了张凳子,坐了下来。
“明哥,赚钱就是好,以后我长大了,要跟你一起去搬砖”豪仔添了一口冰棍,对我说道。
我拍了拍胸,十分豪气地说:“我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会去搬砖呢,那多没出息。”
豪仔擦了擦嘴角,又对我说:“那你去市里读书后,还会回来和我一起玩吗?”
听完,我敲了敲他的小脑袋,笑着说:“你明哥怎么会不回呢?你放心,我肯定会回来的。”
那天,万里无云,两小无猜,自以为再会有时,却不知世事无常。
再度见到豪仔时,已是十年之后。
高考结束,看着同学都找到了暑假工,自己有些着急,便问我爸能不能帮我找找,看有没有合适我的工作。
我爸说好,于是他给我订了张开往广州的车票。来到广州后,才知道我爸所谓的工作原来是叫我去工地搬砖头。
工地在增城区香山公园附近新开发的楼盘,整个楼盘傍山而建,规模甚是宏大,一时看傻了眼,等回过神,却发现面前出现了一个很面熟的皮肤黝黑的小伙。
我爸对我说:“这是豪仔,认不得了吧,这些年他都在我手下干活,很是用功,接下来的两个月,你就和他一起做,多学点东西。”
那天问了他许多,他一一回了我,而当他问起我这么多年怎么都不回来看他,我却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说高考太忙了,吧啦吧啦,你知道的。
其实,豪仔一点也不知道高考是怎么回事,他只读到初三,因为中考成绩太差,家里又不想浪费钱供他复读,于是就叫我爸带着他去工地干活,赚钱谋生。
豪仔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毕竟能读到初三已经很了不起了,他姐(即是我堂姐)初三没读完,就和隔壁的猪肉荣的儿子结了婚,十九岁就生了个小男孩,听说今年又生了一个,女的。
我问豪仔,你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吗?他说,继续搬砖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好熟悉的回答。我笑着说,我是要做大事的人,怎么能搬砖呢。这回轮到豪仔笑了,说:“明哥,过了那么多年,你怎么还那么天真,你难道还看不来这是我们这帮乡下人的命吗?一辈子做苦力的命。”
是吗?
我想成为一名作家的梦想一直没有告诉我家人,我不敢说,也不能说。在中国,一个农村家庭培养出一个大学生是多么不易,对于父母来说,好好读书,毕业后找份稳定的工作,才是我应该做的。
可我偏不。
我就要把时间浪费在写作上,浪费在公众号上,他们不让我写,我偏要写,而且要越写越好。我承认生于农村的我,一无所有,可我拥有豪仔所没有的梦想。
谁都可以认命,唯独我不可以。现在的年轻人总爱动不动就说认真你就输了,可他们不知道认命才会输。
我不认,你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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