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清宫灯火如昼，场中的女子衣袖翩飞，水袖甩动如云，身姿轻盈灵动，在其他伴舞宫女映衬下，风姿绰约，独领风华。
萧钺坐在众多皇子之间，吃着小菜有些百无聊赖，萧烆与斟酒的宫女调笑着，不知说了什么，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而倒酒的宫女则满面羞红地跑开。
朝月长公主萧玉婉舞罢，之后又是谁家女子的表演，弹奏的是古筝，曲调清冷幽远，忽高忽低，如山间鸣泉，眼前似乎也变得开阔起来，萧钺抬头看向场中的女子，面庞姣好，如出水芙蓉，萧烆似乎也被吸引，偏头问道，“这是哪家的女儿？”。
“工部尚书徐敖之女。”
“倒可与长姐相比，不过在这京都的女子当中，阿容是，，阿容来了！”
萧重川抬头，顺着萧烆的方向看过去，一人拾阶而来，暗红色的束腰简装，勾出纤细的身姿，脸上覆着半张银白面具，长发高高地用一根红带子扎起，无一丝华饰，却玉蕴辉山。
一时间周围的推杯换盏之声都小了下来，只有那低沉的乐声，在沉沉夜色里飘远。
“阿容来迟，拜见皇上，德妃娘娘。”谢阿容躬身向着上首道，萧镇钰打量着场中的女子，眼中晦暗不明，“平身，赐座。”
宴会继续，谢阿容被安排在皇子公主这一列，坐在最小的静娅公主旁边，萧静娅歪着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四周有想搭话的人，却又不敢近前，而谢阿容只是安静的坐着，将桌子上的酒杯拿起抿了一口。
许是感受到旁边强烈的目光，谢阿容转过头来，冷不防对上那双眼睛，小公主登时脸一红，赶忙偏过头去。
“阿容果然是最特别的。”萧烆撑着下巴，侧着身子看着那边，饮了口酒，扒拉了一下萧重川，“六弟，你可别和我抢阿容。”萧重川轻笑，却是不语。
“哼，谢阿容未必看得上你。”萧钺嗤笑了一声，萧烆眉毛竖起来，“我说萧钺，你把嘴巴闭上，阿容看不上我，也不会看上你。”
萧重川笑起来，脸上也灿烂起来，谢阿容朝这边看了一眼，萧烆忙低头装作夹菜的样子。
“汉王你怂不怂。”萧钺踢了萧烆一脚，努了努下巴，“你看大理寺卿。”
萧烆抬眸，季山寒端着酒杯过了去，穿着青色朝服的男子，衣冠整洁，身姿颀长，面容俊秀，是大晋官场上最有前途的朝臣。
“这个季山寒。”萧烆语气恨恨，“平时正正经经，人模狗样的。”
“三哥，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萧重川有些无奈，替拿着筷子在碟子里来回倒腾的萧烆倒了杯酒，“要不你也过去。”
那边，谢阿容喝了季山寒的酒，和他寒暄了几句，再坐了会儿，和谢忌说了声便离席了。
落辰阁观星台是帝宫最高的地方，可以看到脚下的整个长锦城。
金光殿，琉璃瓦，朱红高墙深深，围住这重重宫阙。弯月朦胧，星辰稀疏，长锦城的灯火绵延望不到边，富贵人家，繁华万里。
落辰阁外间的看台上，只有守夜的侍卫，谢阿容不知站了多久，夜风吹在身上有些凉意。
“阿容。”一件白色的披风覆在她的肩头，她转头，男子如玉的眉眼温雅柔和，“你这些年看过不少这样的风景吧”
“都比不上京都。”女子抬眸凝着他，眼眸清亮，萧重川轻笑，风姿清绝。
“诗中写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说得就是六皇这种人吧。”谢阿容清笑，声音在这夜里清凉如水。
萧重川听了轻笑，夜色也仿佛亮了起来，“坊间有诗把太子比作瑶台上仙，阿容觉得我与太子相比如何呢。”
“世人惊鸿一瞥而已，人间放浪客倒差不多，不可与六殿下比。”萧重川转头，两人相视大笑。
谢阿容的眼睛狭长，眼尾上挑，笑起来眸光流转，肆意飞扬。
萧重川定定地看着她，伸手，“阿容，其实你不需要这面具，把面具取下来吧。”
谢阿容退后一步，躲开，轻笑了一声，“不要，像鬼。”
“除了这双眼睛能看，我怕会吓到你。”女子嘴角勾起，似是自嘲，“就算你不在乎，我还是在乎的。”
“阿容，大晋没有名医，还有东华，南朝，这世上其他的地方一定有这样的神医，可以，，”
“是吗？”谢阿容打断了他，转过头去，半晌才又说道，“何必追求事事完美无瑕呢，六皇子就记住阿容最好的时候吧。”
“最好？阿容，这世上原本就没有最好的东西，因为最好的只能存在于心，只能放在心里。”
“阿容，你明白我。”
久久地沉默与寂静，夜色深浓，远远地竟有烟火声响起，一霎的缤纷绚烂，转眼又融于夜色里。
“阿容，当今这大晋，怀王分封芜陵，地偏物乏，汉王不足为谋，其余皇子年纪尚幼，我问你，”萧重川扶着城墙，问得漫不经心，夜风吹起他的鬓发，脸庞轮廓分明，如同霜华，冷冽迫人，“太子与我，你会选哪一边？”
谢阿容有些吃惊，他竟然就这么问出来。大晋有九位皇子，只有大皇子萧祁有封号和封地，二皇子萧铭江阳一战后出了家，三皇子汉王性格急躁且身后无大族势力支撑，四皇子早年夭折，七皇子萧明雪年仅十五。无论是学识还是谋略，毫无疑问，六皇子是当今太子的最有可能的对手。
萧重川转首微笑，盯着她目光沉静如深海。
“天道无常，世事难料。”谢阿容敛眸，握紧了手，“就像当初的时候，谁也没想到江阳一战会大败，萧铭会出家，也没有想到，最没权没势，长在掖庭的萧若宸成了大晋储君。”
谢阿容深深吸了口气，眼睛里有些暗，偏过头去，声音淡淡，“生如浮尘，在我看来，食荼卧荆或是权倾朝野，都不过大梦一场。”
萧重川笑起来，替她拢了拢身上的披风，“阿容，你看得透。”
“不过人总是有七情六欲，要是因为明白其中道理就不去做某些事，那世上都是圣贤君子，也都没有杀戮和痛苦了。”
谢阿容嘴角浅浅勾起，似笑非笑，萧重川轻轻牵起她的衣袖的一角，“夜深了，我们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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