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大西北一个贫困的山村，母亲外出务工时，我6岁，妹妹4岁、弟弟仅1岁半。
犹记得在小姨背上的我，望着母亲走远的身影，哭的撕心裂肺。
后来的四、五年里，父亲独自照顾我们仨，母亲每年回来一次，每次只待三天。
那几年里，梦魇对我来说是常事，时常在梦中哭醒，我一哭，弟弟妹妹跟着哭，父亲时常被吵醒，我们则免不了一顿斥骂。
对于父亲来说，没办法留住母亲，只能独自承担这一切艰辛，是他的苦痛。
对我们来说，幼年时期没有了妈妈的照料，到处遭遇冷眼，是苦痛。
对于母亲来说，包办婚姻给她带来的不幸，造成了现今母子分离的苦痛。
到底是谁错了？
母亲外出几年后，寄来一纸离婚协议书，我不知道父亲当时是什么心情，非要我说，我猜他很难过。
父亲脾气暴躁，收到协议书后一把撕了。几天后，他把我们仨叫在一块，说，他宁愿一包老鼠药倒锅里，带我们仨一起死，也不要签字成全母亲。他让我们表决心，答应他假如母亲再提离婚要求，我们就一起喝老鼠药。弟弟妹妹都答应了，我也答应了。当时我9岁、妹妹7岁，弟弟5岁半。
从那以后，我的生活中除了日常遭白眼、挨饿受冻，又增加了一样对于如何保住自己小命的担忧。
那时的我，经常幻想自己要是一只鸟儿该多好，张开翅膀，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着就开心，开心就咧嘴笑，很快就又高兴不起来了，因为我想到，有一天，我也许会碰到猎人，猎人专打天上飞的鸟。于是，这个想法也再没出现过了。
四年后，读初一的我不顾父亲平日种种警告，偷偷联系母亲，随她去了别的城市。
见到母亲自然是欢喜的，更多的是小命有了保障的安全感，还有就是抛弃弟弟、妹妹、背叛父亲的深深地愧疚与负罪感。
当我意识到我的背叛行为所带来的负罪感始终未曾消退，且极有可能伴随我的余生时，距离那件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了。
当初母亲托关系花钱让我进了一所公立初中，我也曾发奋图强，立志翻身！然而，这一切在无缘高中，中专院校专业又被母亲强制选定后，永远地成为了过去。
中专读了一年后，我辍学了。
不幸的是，两年后，14岁的妹妹跟随同乡外出打工的人去了新疆摘棉花，辍学了。
再后来弟弟初中毕业，同样外出打工了。
父亲最终还是答应离婚了。在我离开老家一年后，他一直不愿签字，母亲通过法院起诉，最后强制执行了。
我偶尔和弟弟、妹妹打电话，他们总是话很少，一个电话打完，也就两分钟的事。
我知道，他们恨母亲、恨我。
这些年，我也得到了很多。
丈夫体贴呵护，儿子已经读小学，聪明可爱，成绩优异。
这样就够了吗？
一年年过去，父亲、母亲早已各自有了家庭，弟弟妹妹也都已成家，有自己的孩子。
时光就这么决绝地扫过这一切，有我们爱过的，也有我们恨过的。
那么，假如……
假如我从不曾出生是否就不用面对随之而来的一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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