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堂里的婴儿

天堂里的婴儿

并不是所有的婴儿都在母亲的怀里幸福地生活着，有些婴儿来到这个世界上，还没来得及看看母亲的模样，便又匆匆地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道听途说的我就不拿出来了，我只讲自己的眼见耳闻。

我家乡的一个乡下老太太，八十多了，生了一打的儿女，她说生到后来，自己也不想生了，但肚里有了，就只有生下来。心里盼着是个儿子吧，却老来丫头。生一个丫头，再生一个还是丫头，都是赔钱货，上面都已经有了一堆，就不想再要，都抱给了别人。谁知之后肚里又有了，生下来一看，还是个丫头，不禁心头火起，接生婆一走，就抓住双脚拎起来，直接头朝下栽到尿盆里淹死了。说到这儿，不是我想象中的忏悔难过，而是象讲了一个有趣的事情一样嘎嘎笑了起来，让我木然。

这也是听来的，虽然是身历者亲授，似乎仍不足以证明是实，那么再说两次我亲眼所见的吧。

两次都在我的中学时代。一次是班里组织的春游，要翻过一座小山，因为抄近道，经过了一所医院的后墙。本来是一队人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地前行，突然间就有女生尖利的喊叫声传来了。跑去一看，果然是一幅恐怖场景：只见靠墙的一个大土坑内，横七竖八地扔了几个死婴，有的死的有些时候了，基本上是一副骨架附着一点风干的皮肉，有的刚是刚扔的，皮肤的颜色都未变，还裹着襁褓。当时心中害怕，只是近前瞅上一眼，便大呼小叫地跑开了。那时我年纪尚小，不谙世事，看了这么让人反胃的一幕，居然也没影响游玩的兴致。同学们也亦然，集体脑残时期。

另外一次大些了，一个冬天的早晨，我到公园里锻炼，一进大门，就看现不远的土坡下围了一群人。钻进去看见了一死婴，看上去好像有几个月大了，胖嘟嘟的，穿着带红花的棉衣棉裤，闭着眼，很安详，象是在熟睡。我忘记了那个时候自己的感觉，但现在想起来，有一种心悸的疼，真的，可不是矫情。我活了三十几年，象我这个岁数的人，没见过死婴的恐怕不多，而都见过死婴，说明了这个数字的庞大，不禁头皮发麻。

现正是大年下，写这些破坏气氛的文字，源于电视上的一则报导，一个天生无肛的女婴被亲生父亲放弃医治，扔到了敬老院，每天只喝一点糖水，严重营养不良，无法排便腹胀如鼓，随时都有可能死掉。这事被人发到网上，有些网民发起了拯救女婴的行动，很多人捐款，手术的费用完全能够解决。但没想到的是女婴的父亲拒绝救治，网民们找到父亲多次劝说均无效。看着女婴要死，几个网民硬是从敬老院把她抢了出去，驱车几百里送到了北京医治。这看上去本应是一件充满爱心的故事，却在网上引起了激辩，出乎我意料是超过一半的网民认为抢走女婴去救治是多事，他们理解父亲的做法，理由是即使给孩子做了手术，也可能大便失禁，终生要身上带着一个粪袋子生活，这无疑对女孩对家人都是痛苦一辈子的事情，不如趁现在婴儿啥都不知，了结算了。我的看法不是这样，我对抢治女婴的网民表示敬意。生存还是死亡，不是由别人来作决断的，哪怕他（她）只是一个婴儿。有残缺的生命也是生命，照很多网民的说法，象海伦.凯勒、霍金、史铁生、桑兰等人岂不早该死了？你怎么知道女婴就不想活呢？而作为一个父亲，把女儿扔到敬老院里，让她饱受饥饿，受腹胀，没有呵护，没有爱抚，就这么冷冰冰地充满痛苦地死去，才是最最不人道的。我想赞同父亲做法的网民，应该都是没孩子的，有孩子的应该不会这么说。

我也是一个父亲，我的女儿三岁了，我爱她，我正努力让她幸福地活着，希望别的父母象我一样。我的本事很末微，我为所有遭遇不幸的孩子感到心痛，我什么都帮不了，过年了，家里有一些薄酒，洒一杯在地上，对那些在人世间来去匆匆的婴儿们问候一下，愿你们在天堂里生活得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