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大新闻,我们的民众和媒体,都要先爆发一下情绪。
然后,我们再冷静下来,从外国(海外)的类似经验和成功经验里,寻找一下解决问题的方案。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这么说吧,对比了一下外国(海外)之后,发现我们还是处在文明社会的初级阶段,发达国家走过的弯路,感觉我们都要重走一遍。
这种疫苗的信任危机问题,其实人家发达国家(海外地区)早就遭遇过了。
1
我们知道,日本是全球医疗最发达的国家之一。人均寿命高达84岁,也位居全球前列。
在我们的日常印象中,日本人也是“严谨、实干、聪慧”的代名词。
但是,在“毒疫苗”这个暗黑领域,严谨务实可靠的日本人竟然是领衔时代的“鼻祖”。
早在1979年,日本就发生过“百日咳DPT疫苗事件”。当时,日本的疫苗制度规定“百日咳疫苗”必须定期接种,注射信息必须记录在《母子健康手帐》(相当于中国的《母婴健康手册》)之中。
这套严谨科学的母婴疫苗保健制度,本来是件好事——可是随后出现多起“注射疫苗过严重过敏”的病例,引发了公众的大范围恐慌。旋即,“抵制百日咳疫苗”的声浪在日本民众中此起彼伏。后来日本政府紧急叫停“可疑疫苗”,但已经造成累计1万多名患者犯病,死亡人数超过40人的严重后果。
1994年,新型抗病毒药物“索利夫定”仅仅上市一个月,就导致15人死亡,震惊了日本社会。
1996年,日本又再度爆发了“毒疫苗丑闻”,由于当时“乙肝预防”市场火爆,致使一款自费乙肝疫苗(价格大约1万元人民币)十分紧俏,尽管价格不菲,但日本家长还是出于“恐患乙肝”的情绪,带着孩子排队去打乙肝疫苗。谁知,部分制药公司出于逐利考虑,联合日本厚生省(相当于中国卫生部)、东京大学医学部形成了一个“灰色利益链条”,他们偷偷地从海外引进廉价血清进行疫苗制剂,而这其中一部分廉价血清恰恰是由海外艾滋病病毒携带者、乙肝病毒携带者所提供的。这就使得日本人青睐的“防病疫苗”顷刻之间变成了“毒疫苗”。
事发后,日本厚生省(相当于中国卫生部)及生产厂家并没有告知公众,而是联合起来力图掩盖真相,导致更多接种者成为无辜的牺牲品。直到后来,大量接种者爆发了乙肝、艾滋病疫情,几千名受害者不得不加入“维权”大军。直到2007年12月,时任日本首相福田康夫才正式向公众道歉。
2
再来看看美国。1955年,美国也爆发了一起疫苗安全事件。
出事的疫苗是脊髓灰质炎疫苗(也就是我们通常说的小儿麻痹症疫苗),当时,加州伯克利的卡特实验室,在制作疫苗的时候,使用消毒剂消毒没有完全灭活病毒,这使得12万名接种疫苗的儿童,有4万儿童染病,最终使得113人终生瘫痪,5人死亡。
不过,美帝不愧是全球老大,他们在知错能改这个层面上,动作之迅猛,效率之迅速,真乃世界翘楚。
事发后,卡特实验室微生物研究所所长被开除,美国卫生部秘书长Hobby和美国国立卫生研究院主任Sebrell引咎辞职。然后,当地政府在监管上又制定了更加严格的标准,甚至规定:存放疫苗的冰箱要放置大瓶装的水,以便冰箱门开闭之时,内外能够保持恒温。(疫苗失效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冷藏条件)
除了对冷链流程的精细管理,当地政府还对疫苗监管施予了法律重拳。
1986年,美国国会通过了《国家儿童疫苗伤害法案》,1988年,又再次通过《疫苗伤害赔偿程序》,明确了疫苗损害的赔偿机制,当时赔偿的最高额度是25万美元。
3
有人说,内地的疫苗不安全,我要去香港打疫苗。
但是,香港疫苗历史上是不是完全没出过问题?也并不是。
2013年4月,香港卫生署在例行巡查中发现,香港家庭计划指导会一个储存疫苗的冰柜连续两个月温度飘忽不定,高至13度,低至零下2度,令约300支疫苗失效,其中包括颇为流行的妇女预防子宫颈癌的人类乳头瘤病毒(HPV)疫苗。
而在制度规范、管理规范的香港公立医院,也数次出现过冷链管理疏忽,导致疫苗失效的例子。
2013年12月,香港东华医院一名普通职员例行检查时,发现储存疫苗的一个冰柜外置温度与柜内温度不符,实际温度高于标准温度2-8度,可能致使100多支疫苗失效;
2014年,屯门医院再度发生疫苗冷藏问题,冷柜温度曾比标准温度高8度,估计约有40名婴儿接种了失效疫苗。
但香港当地有一套成熟的“纠错”机制,当地对疫苗接种者的信息能够长期保存,若是出现疫苗“失效”的可疑情况,能够及时通知接种者,然后酌情处理(比如说要不要补种)。涉事的“可疑无效疫苗”,也能被及时销毁。
有人说,香港这种严谨化、制度化的反馈机制和改正机制,正是让人安心的原因。
但也有人说,香港疫苗这几次“失效”事件,和内地出的问题差不多,都是因为冷藏条件苛刻,以及相关管理的疏忽,导致的疫苗失活。而这几次香港之所以能及时发现,也不是因为制度流程有多先进,而是只能依靠个别职员的“火眼金睛”,才偶然地、人为地避免了更大的危机。那么实际到底存在着多少“温度失控”导致的疫苗失活,是不是只有新闻曝光的这几例?那些没曝光,没被发现的失效疫苗,到底有多少流入了市场,注入了人体?也是个无法估计的未知数。
4
各国疫苗丑闻持续发酵,也引爆了当地的疫苗信任危机,也给了谣言滋长的空间。
散布“疫苗恐慌”的,不仅有黎民百姓,甚至连科学界也有人推波助澜。
1974年1月,一个名叫威尔逊的医生在《英国医学杂志》上发表一份报告,声称有36名儿童在接种“百白破疫苗”(简称DTP疫苗,是百日咳、白喉与破伤风三种传染病疫苗配制在一起的制剂)后发生了脑病,而罪魁祸首主要与其中的百日咳疫苗成分有关。由于威尔逊是英国最著名的伦敦大奥蒙德街儿童医院的医生,基于他身份的特殊性、权威性,他的报告一经披露,立即引起巨大反响。
很多人因此加入了“抵制疫苗”运动,此后几年中,在英国“疫苗伤害者父母协会”的推动下,民间抵制运动高涨,疫苗接种率从81%降到31%。1977年,英国百日咳发病率由此前的接近10万分之一上升至1/1000-1/500,许多孩子因此丧命。
2004年,英国《星期日时代报》记者深入调查发现,维克菲尔当年的论文,存在刻意造假和受贿发文等行为,相关报道称,维克菲尔德收受一家反对疫苗生产商的利益团体43.5万余英镑的贿赂,致使他对研究论文中的数据进行了篡改。《柳叶刀》杂志也于2010年正式宣布撤回那篇造假论文。
但这篇“假论文”所带来的余波,迄今仍未消除。据英国卫生部门统计,英国MMR疫苗的接种率从1995年的92%下降到2003年的80%,伦敦地区甚至降到56%;而麻疹发病发病率则上升3倍。2002年,英国仍有24%的父母认为疫苗的危险大于疾病本身。尽管英国政府采取了很多措施努力恢复公众对疫苗的信心,但直到2012年,英国MMR疫苗的接种率只提升到90%,仍低于世卫组织规定的95%标准线。
5
可以说,发达国家的疫苗发展史,有经验,也有教训。
在疫苗普及、推广和管理上,做得比较好的国家和地区,都有一个鲜明的特征,叫“知错能改”。
我们并不是要神话发达国家(和地区)的疫苗有多么先进、多么安全,实际上他们曾经出过的问题也不少,发生问题的机制也与中国的现状类似(比如冷藏、冷链管理导致的疫苗失效问题),但是,发达国家在出现问题之后,能够在制度、舆论和管理流程上进一步优化,改进,能够完成产业链条上各个环节的仔细梳理,最终拿出系统性的解决方案。
另外,和部分发达国家所出现的“反疫苗”等反智舆论所不同,中国人之所以对本土疫苗失望,甚至痛斥、咒骂,抛出许多情绪激愤的言辞,本质上并不是出于“反疫苗”,而恰恰是“恨之深,爱之切”,毕竟,能够通过舆论倒逼社会进步的实例,还是太少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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