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无语

早上接到电话，说老人（公公）情况不好，赶过去后，人已经没有了意识。几乎没有怎么进行抢救，就相对平静地离去。护工反复说昨天晚上都还是好好的，早上呼吸有些不畅通，请来医生很快就这样了。

我去的时候，已经都收拾好，姑子在旁边抹着眼泪。老公用手去摸摸他父亲的脸，就象他活着时，我们带孩子来看他时一样，跟他说我来看他了，还说两个孩子就不来了。我自己感觉我很冷静，静静地鞠了个躬，却什么也说不出来。看老公他们难过的样子，我的眼泪也涌到眼眶，但是没有流下来。

同样的位置，是有一次他生病打着针，眼睛突然睁开看到我在旁边站着，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很快反应过来，就抬手示意他女儿给我让座位，同时口齿不清地问我吃饭没有。

还想起来，女儿很小的时候，手撑在他坐的椅子上玩，结果不小心头朝下就要摔下去，已经很笨拙，失去自理能力的他本能地左手抓住女儿的衣服，在她头快撞地前把她身体扳过来。

开学第一课，钟南山只比公公小一岁，但是健康状态要明显好得多。为了鼓励女儿也锻炼身体，前两天的时候就和她说爷爷锻炼少，所以体质没有钟南山好。结果她很激动地说，我爷爷才不是不锻炼呢，他是以前打仗所以身体不好的。我说他年轻时候是打过仗，不过年纪大了也是需要锻炼的。

昨天接她放学，我告诉爷爷不在了，她说，你是说爷爷死了吗。我默了一下，说是的。她就哭起来说我不要爷爷死，我要我爷爷好好的。她平息了一下又问我，那么爷爷被埋在哪儿了。我说还没有埋，要先火化后再去埋骨灰盒。等碑刻好了再一起去安葬。她叫起来，为什么要去火化，为什么不能直接埋了爷爷，爷爷都死了还要去烧他。我只有沉默。结果过了一会，她自己拿出本子和笔画了家里蓝莓的样子，又和一个小朋友玩起来了。

回到家里，她又要求爸爸十天才能抽一次烟，然后再二十天才能抽一次，慢慢地就不抽烟了。又跟我说家里要买哑铃这些，大家必须都锻炼身体。我们都要活到她的小孩也有小孩子了才能死去。不过说一会就过了，你再让她做什么的时候，她又磨磨蹭蹭，只顾手里玩的。

在养老院见到很久不见的侄儿侄女们。都长高或长胖了。姑子的儿子五官还清晰一下就认出来，就问他结婚了没有，结果他说他已经离婚了。儿子也上幼儿园了，由姑子也就是孩子奶奶带。非常冷漠疏离的家人们。以后老人不在了，更是不知道散成哪样去。

干休所的工作人员来，瞻仰过老人后，找姑子出去说说一句事。但是声音很大，说要求每个直系亲属都签字。殡仪馆的人用黑色的袋子把老人装了进去，用带子扎好。几个人一起提着，送到楼下。一种无言的氛围浮现。交代好火化事项后，工作人员离开 。气氛似乎才有了一些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