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记
雷平阳
17个想法
序
>> 低俗的说法,以前我们经历的是肉身集体性的焚毁,今天我们却在承受个体的精神崩溃
山冈
>> 我突然想起这些,并不是说我对澳洲古老图画传达的艺术信息感兴趣,而是我对“山冈”感兴趣,云南也有许多画在山冈上的图画,年代也一样的久远,可我从不过问。翻过几遍的《东巴文化》大型画册,与山冈无关,因此我也就感觉不出我极力想把握的某种悲怆情绪。它们是漂泊着的东西,而山冈永远站着不动。我有到山冈里去徒步的癖好,有树的山冈,到处是悬崖的山冈,开满野花的山冈,我文章开头描写的山冈,我都去过。有一年秋天,我还去了积满白雪并插着经幡的山冈,那些山冈上有很多玛尼堆,它们是山冈的山冈,那地方有黄颜色的僧人,他们是山冈的心。可我还是偏爱单调无比的山冈——藐视生命或信仰的山冈。
金色池塘
惊悚!
>我相信许多读过M.T.瓦罗的著作《论农业》的人都会记住这样一幕:为了生产黄蜂,只需盖一座长宽各十五英尺的房子,房子有一扇门,四扇窗——每面一扇。在这座房子里放一头三十个月大的肉多而肥的公牛,这头公牛是被一伙年轻人用棍子活活打死的。这公牛要打得肉碎骨折但又不能流血。然后他们必须使这头牛背朝下,用百里香盖上它,再离开这间屋子。屋子的门窗必须抹上厚泥封住,不让一点空气流进去。这以后的第三个星期,打开门和所有的窗户,放入光线和新鲜空气。继而等这一牛尸又有生命征兆出现时,再像以前那样把窗户和门封闭起来。十一天之后,将屋子再度打开,人们就可以看到整间屋子里到处都悬挂着黄蜂,而牛,只剩下角、骨和毛,其他什么也没有。噢,这想象中的黄蜂,圣宴上的第二道菜,它们令我们的村庄速朽、毫无生机。
死亡
>> 在普通人的眼睛中,梵高的绘画对于梵高来说,海明威的小说对于海明威来说,海子的诗歌对于海子来说,都是有罪的。在普通人的大群体之外,有一些人把他们的死亡,从肉体中分析出来,并进行歌颂或反诘,这已经是死亡之外的事情了,与那真真切切的死,在本质上,已经不是一回事了。人类出于某种需要,精神上的共生共灭是普遍的,甚至已经发展成为一种习惯和伎俩,但让人类真正地俗下来,让谁与谁共同去承担肉体的腐朽,是难的。
奔跑
>> 所谓胜利者,就是有机会将别人围困。
葵花飞旋的村庄
>> 有众多的丑角游荡在我们身旁
>> 在天堂里有一个地狱,对那些从群体的欢快中独自走上偷欢之途的人来说,这个地狱将永远存在。
玩鱼
>> 有时候,偶尔捉住的鱼,它们来自污浊的河流,满肚子脏水,我们把它们放在清水里,撒上一点盐,它们就会痛痛快快地不停地喋水,吞水,吐水,用清水把胸腔以及体内的每一个神秘的角落清洗得干干净净。
周大爷守夜处
>> 马灯亮起来,我们就可以将一身黑衣的周大爷看得更清楚些。这个看护着同样辽阔丰厚的秋天夜晚的老人,他的毛发全白了,整个脑袋,如果动用修辞格,那就像一块周身凸凹、落了秋霜的石头,就连毛发,给人的印象,也没一处是柔软的。身体,他的身体,和所有乡下老人没什么区别,所有的骨头都在外力和内力的撞击过程中变弯了,外面的皮,有机会形成皱褶,却很难包住骨头,不安分的骨头,受苦人的骨头,似乎时刻都想戳穿受够了苦的皮……
>> 马灯亮起来,我们就可以将一身黑衣的周大爷看得更清楚些。这个看护着同样辽阔丰厚的秋天夜晚的老人,他的毛发全白了,整个脑袋,如果动用修辞格,那就像一块周身凸凹、落了秋霜的石头,就连毛发,给人的印象,也没一处是柔软的。身体,他的身体,和所有乡下老人没什么区别,所有的骨头都在外力和内力的撞击过程中变弯了,外面的皮,有机会形成皱褶,却很难包住骨头,不安分的骨头,受苦人的骨头,似乎时刻都想戳穿受够了苦的皮……
>> 世界有一种表面上的安静。
>> 蚱蜢,支撑起带齿的长腿,飞不动了,但它还是想再看看黄灿灿的田野。这些构成自己生之天堂的谷禾,它用生命见证了它们的成长史:从青苗到扬花受粉再到腹大如鼓;从细到粗;从羸弱到亭亭玉立再到风韵无极;从底线到极限;从生到死……它多爱谷禾啊,甚至爱上了它们的未来。
>> 如此宽不着边的世界,除了泥土,谁又会收留它们呢?有上一代人在,生是隆重的仪典,现在,一切都开始散失,谁都孤身一人,这死却变成了就地凋零
画卷
>> 母亲的牡丹,三月中旬萌芽显蕾,四月上旬抽茎散叶,四月中旬花蕾迅速膨大,四月下旬破绽,五月上旬开花,六至九月花芽分化,到了十月便开始休眠,年年如此循环,母亲却从不在它身上撷取什么。
>> 牡丹花大色艳,富丽堂皇,象征幸福、美好和繁荣昌盛,其别名分别有鹿韭、白术、木芍药、百两金、花王、洛阳花、国色天香、富贵花等等,其品种多达四百六十余种,按花色分为白、黄、粉、红、紫、黑、绿、蓝八大系,其中,“姚黄”、“魏紫”、“墨魁”、“一品朱衣”、“白雪塔”、“首案红”等为名品。
哺鼠小记
>> 我在一首名叫《诱鼠人回来了》的诗篇中,曾写过人的鼠性,大意是:当人终于卸下了与世界对峙所带来的巨大压力和恐惧,走到某个无人的角落,就会浑身收缩,变小,变成一只乐于在暗中生活的老鼠。这诗是否算是仇海明一生的浓缩,我不得而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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