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有开口，就被拒绝。就像被拉黑的陌生人，毫无道理，想哭又想笑。
但其实也没那么痛苦，只是感觉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只是，那块石头曾经闪闪发亮，在心尖跳跃。
不过是初见倾心。羽修这样想到。
许夜和羽修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安慰羽修。
也许对她来说，现在还不是时候吧。
时间像只蝴蝶，总是追不到，抓不住，翩翩离去。
转眼入秋，霜打落了叶儿。
羽修把自行车停在树旁，在林荫小道里漫步。
啪嗒啪嗒，踩碎了干薄的叶子，红的橘的黄的，有的带点湿气，软塌塌，一片片铺成文人笔下的句子，文绉绉粘腻着，扫不净道不明。
听见有节奏的声响，羽修抬起了头。
女孩穿着红衣，在树下翩翩起舞，像一片被风刮起的枫叶儿。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凌波微步，罗袜生尘。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一曲舞罢。
秋风起兮，叶落萧萧。红叶里，多情消不住，一舞寄相思。
“是你？”
“你跳的很美。”
“谢谢。不是说过……”
“嘘。”
两个人静悄悄地在林间漫步，发丝轻轻飘扬。
羽修抬头，伸起胳膊摘下一片完整的红叶。
羽修本想把红叶送给林意棠，但是却迟迟递不出去，空气里弥漫着尴尬。
这个季节最美不过红叶。羽修想着。但更美是眼前佳人了。
以前一直以为摘花很不文明，但是突然有了想送的人。折花送佳人。花也算有了归处罢。
……
第二天，体育课。
不料，和平常不同，运动拉伸后，老师让大家进行150米蛙跳比赛。先是女生，后是男生。
羽修密切关注着林意棠，她跳得极快，很轻松就把队友甩在身后，只是在临进终点的时候，突然停滞下来，很艰难地一步一步向前蛙跳，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腿也越来越难受，终点越来越近。白天，虽然羽修只能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在前面努力着，但能感觉到她承受的万钧压力，很是心疼。
后来，大家都到了终点，老师让跳完的人再在操场跑两圈。
那是羽修第一次注意到，柔弱娇小的身躯也能迸发出巨大的力量。林意棠的体育真的很好。
男生蛙跳就没有什么看点了，男生们大多比女生轻松一些，比较容易就到达了终点。许夜轻松拿下第一。
体育课就这样结束了。
羽修在后面走着，注意到林意棠走路一瘸一拐的，想了想，还是决定上前搀扶。
林意棠就这样被搀扶着，仿佛没有力气去拒绝，她耳朵红红的，脸也烫烫的，不知道是体育课太累的原因还是……
羽修和林意棠抬起头同时开口：“谢，”两双眼睛对视了一秒钟，“谢谢你。”
羽修想着，我想谢的，是你没有拒绝我。
傍晚。
教室里的人，三三两两，慢慢散尽了，羽修还坐在座位上发呆。过了很久，羽修听见钢琴的声音，不自觉地跟着声音走到了琴房门口。
琴声让人想象到：水里的月被湖面点起的涟漪晕染，片刻过后，又明亮起来。
叶芷弹完停了下来。
“明月照高楼，流光正徘徊。你弹的真好。”
叶芷无言，似是接受了羽修的评论。
“你听说过叶芝吗？和你的名字很像，他是一位诗人。”
“诗人便是痴人罢。”
所有艺术大概是互通的，读叶芝的诗，听巴赫的曲，毫无违和感。从诗里感受诗人从年少到暮年，曾浑身是刺的犀利，又一颗颗拔下变得柔和，只是那伤痛全藏在委婉的诗句中。谁又愿意当那卑微的朝圣者呢？
羽修打电话给老板请了一天假，觉得自己该休息了。
羽修一个人走出了校门，一个人默默地推车前行。没有走平常的路，绕进了偏僻的胡同小巷里，藤蔓沿着潮湿的砖瓦爬上高高的屋顶，一片旧瓦上，卧着半滩水，那潭水竟像眼睛一样看着天空。
羽修不经意低头，看见一个信封，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黄昏晓出现在天际之时，我们就相恋。”羽修向天空的西侧望去，没有星星，只有几片云朵，又在身边四周看了看，却没有一个人。
这一天，发生了好多事情，羽修心里久久无法平静。
嘀嗒，嘀嗒，下雨了。羽修把信装好，小心地保护起来。沿着小巷边沿走着躲雨，砰，瓦片倒了，水洒了下来。全洒在了羽修的头上。
“啊，真是不幸！”
羽修浑身湿透了，现在也没什么必要去躲雨了。秋雨淅淅沥沥，不妨就在雨中漫步。
慢慢走出了弯弯绕绕的小巷，羽修骑上自行车，回家了。
羽修到家门口，看见饭店老板打着伞在门口等着自己。
老板急急忙忙地给羽修打上伞，“孩子，快回去换衣服，洗个热水澡，千万别着凉了。”
“谢谢老板。”羽修摸着头不好意思的说道。
“唉，孩子，知道你心情不好，别糟蹋身体，明天咱们谈谈，你还年轻，没什么可想不开的。”
“我没有。老板您想多了。我先回去洗澡换衣服了，麻烦您了。”
“唉，这孩子。”老板目送羽修走进屋里关了门，一阵失神。自己和妻子好多年了，没有孩子。如果自己能够有个孩子……只希望羽修他好好的吧。这时，羽修家邻居李婶正好回来，“哟，王老板，今天怎么有空来这儿了？”
“我来看看那孩子，他这几天看着老晃神，今天没去上班，我有些担心。”
“孩子嘛，青春期，就容易多想，缓缓就好了。”李婶顿了顿，“不过这几天，他总是回家很晚，你也别让他太累了，也许是有心事了。”
“多亏了你照顾他啊。他的父母呢？我怎么从来没见过？”
“啊？王大爷您不知道啊？这孩子一直是一个人生活，听说他的父母出事故去世了。”
“啊？这是真的吗？唉呀！我今天才知道，早知道就多照顾照顾他。”
“是啊，这孩子从小就活得很苦。不过王大爷你也别太惦记，这几年已经好多了，不过青春期的小孩自尊心强，他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您也就别太在意了。我们能做的，就是在背后默默帮助他成长。”
“您说的是，天色不早了，我回去咯。”
“好，大爷您注意脚下，注意安全啊。”
“嗯，再见。”
羽修在屋里洗过澡，吹干头发，便早早睡了。
那天夜里，羽修做了个梦。
空荡的教室里，只有羽修和林意棠两个人，窗外下着雨，淅淅沥沥，五颜六色的伞渐行渐远。窗边有颗海棠树，粉色的垂丝海棠温柔的开着，它们低着头，在雨里微笑。
梦里，林意棠走到自己附近，坐在了旁边的座位，她对着自己浅浅地诉说着一些往事，起初，脸色恬淡，说完后，竟哭了起来。羽修睁大了眼睛，盯着林意棠，自己想说话却什么也说不出声，感觉嗓子被什么堵住了，也听不到林意棠给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她在哭，哭得很厉害。
窗外，灰暗的天空，飞鸟不见，春雷阵阵，羽修轻轻地为林意棠擦拭眼泪。
醒了。羽修看着窗外，天气晴朗，麻雀在废弃的电线杆上唧唧喳喳，叶子凋落地更多了。阳台上看去不知谁家的菊花开了。
羽修突然想到什么，立即拉开书包，取出那封信，把它放在了书桌上的那本书里。
如果那天是缘，那么现在的倒像是命中注定。
就像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轨迹，是不是人生也是这样呢？
昨天那场雨，让羽修清醒了不少。许多事情，也许不必在意的，躲也躲不开，不如就接受吧。
浅灰色街道上坑坑洼洼，积了大大小小的水潭，红叶落在水里，荡开一整个秋凉。深秋了。
语文课，同学们都听得聚精会神。老师在讲李商隐的《锦瑟》。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羽修想着，若还是单相思，最好不过了。其实我会害了她的吧。
另一边，林意棠有些不解，感情的事，既然喜欢，就去抓住，为什么还会惘然呢？只是我会找到对的人吗？那个一生只为我一人画眉的会是谁呢？
高中语文课本总是编排得很奇怪，在年少不识愁滋味时讲愁，未离乡时讲思乡意，未曾爱过时谈论爱情。用几套简单的公式去曲解真情，真是奇怪。
对爱情充满着憧憬的孩子们还没听够老师的讲解，就下课了。
然后是枯燥的理科课程和政治课。
一天结束了。
空气很清新，羽修本一个人安静自在地散着步，看见林默和林意棠在一起走着，很亲密的样子。
天凉了，有个伴能暖些吧。
羽修骑上车，去老板那里好好工作了很久。
王老板：“羽修啊，今天状态不错！”
“谢谢老板！”
伙计：“老板，您又偏袒他，干的不好的时候可看不见。”
老板没有理那个伙计，走到羽修身旁耳语了几句，羽修脸有点发热，老板拍拍羽修的肩膀，就离开了。
羽修回到家，一直到躺在床上，一直在想老板说的话，
“咱这儿店儿虽小，但我和你邻居李婶啊，一直把你当家人。羽修啊，有什么心事，有什么麻烦，记得告诉家人。”
“家人……”熟睡中，羽修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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