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晓得自己是不是同性恋。直到我遇上胡亥。
父母给我取名赵高。我的名字和我的人一样平平无奇。
而他叫我薄荷糖管教……
我觉得我要疯了。
他引诱我带他出去。
是的，我拥有一艘小的不能再小的采购船，将将能通过岛上唯一与外界联通的单行水道。
“我们出去……然后去他的同性恋，我带你浪迹天涯……”他是这样说的。
我说过，我是个十分懦弱的小人。
但这诱惑实在太大了。像是毒蛇送来的苹果无比芬芳。
如鲠在喉。
我们开始密谋。
这要冒极大的风险——岛上不仅有管教，还有个叫扶苏的贱人，率领一众手下，专精于做守岛人暗处的眼睛。他的地位很高，甚至高过我。传言再过两个月他就可以出岛了，他那个做监测署幕僚长的爸爸会亲自来接他。是的，他不是管教，是患者。
无孔不入的监视让我有种错觉：自己像诱拐公主出逃的马夫——这可真刺激——但可恶的是马夫不止我一个。
最近岛上又来了一批新人。其中一个黝黑紧实，年纪不大身上却有不少刀伤。
守岛人说这样混过的会比较棘手。
但我没想到会这样棘手。
安全岛与世隔绝。各色人等皆有。
哑巴，胖子，疯妇，伏地的盲流，惊惧的羔羊，自得的小丑。
我眼高于顶，直到我发现了一匹狼。
发现他并非难事，因为几乎全岛人都在切切议论新来的刘邦。有的恐惧，有的狂热。
我长到十七岁，不曾见过真正的混混。
以前岛上也来过流氓，大都涕泪横流地妥协了；凡没妥协的也都化为一抹尘土。
但这个刘邦亦嘻亦怒，打暗桩，打管教，进出电击室数次，可就是不死。
与此同时守岛人开始失踪。
那个幕僚长的儿子一直都看不惯胡亥，这个我知道。但他一直苦于抓不到胡亥的把柄——我的莴苣公主一直都很聪明。
让我焦虑的是那个混混。
胡亥不知怎地和那个嬉皮笑脸的流氓越走越近……那是一种别人都无法察觉，只有我能洞悉的，隐晦的亲密。
为此我专门偷看了那个人的病例：从小被拐走，逃走后混迹帮派，几天前给父母找到，送到这里。
想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亲生父母都要嫌弃，多么危险！
我和胡亥狠闹了几次，最后都以我的妥协告终。
“刘邦对我们有用，小薄荷。”他这样对我说。我知道这只是为了哄我。
他甚至让我帮他捎带治外伤和烧伤的特效药。他身上每一寸我都清楚，根本就没有伤，所以药是给谁的？！我照做了，但我无比后悔没把药换成银环蛇毒。
我眼睁睁看着事情向我抓不到的地方发展，却无能为力。
我叫赵高，今年35岁，是个同性恋。
十几年前，我拥有一份人人艳羡的工作和一个隐秘的爱人。
后来我被抛弃了。
现在我是个神色木讷、唯唯诺诺的中年人，靠推销保健品为生。老是被人骂。
不过我以前也只是个懦弱又不堪的小青年罢了。
十几年来，我一直不断回想，试图找出那个使我命运偏离的节点。最开始我以为是刘邦的出现；再后来我以为是我遇到胡亥的那天；还有一阵子我甚至怨恨我的远房叔叔，为什么要答应刚毕业的我去他那里工作？
但这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不是答案。
胡亥离开我的那天，安全岛也不复存在了。他甚至没有跟我道别——岛上发生了暴乱。
因为刘邦打死了扶苏。
在管教的命令下，同是病患，一群人打一个犯了错的是惯例。
刘邦才是被打的那个。
为什么他会那么出名？因为他会还手。
曾有一阵子我很乐意看他挨打，后来我却畏缩了：因为哪怕身上被砸上暴雨般的拳脚，他从头到尾都只揪住一个敌人往死里打。那就是一匹狼——残忍的撕咬，没有谁能逃脱。
那天打他的人里有扶苏。
管教没来得及拉住他。扶苏死了。
刘邦很快被带走。
安全岛有不少死人的先例，但这次轮到的是监测署官员的独子。刘邦未到承担刑责的法定年龄，无论怎样也治不死他；而往日安全岛的种种好处，都化成了即将改造完毕的儿子的尸体的阵阵恶臭，那个中年男人此时就像一条走投无路的疯狗，发誓绝不放过安全岛。
所以岛上被限令无限期整改，一切行为被逼停，所有患者将被遣返。
这引起了轩然大波——管教部和守岛人动用一切力量呼吁禁止这项不当政策的实施。男人们吼叫着联系各种媒体，能借上力的朋友，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女人们坐在地上绝望地哭嚎。安全岛没了，他们的孩子要下地狱去了！
一切矛盾都将诉诸武力。政府军强制执行关岛禁令的那天，守岛人带领管教部负隅顽抗，死伤者众。数万患者被幽闭在地下室，遭遇流弹引发的火灾，除几人逃脱外，无一幸免。
史称扶苏暴乱。
幸运的是，逃脱的人里有胡亥。他趁乱开走了我的船。独自驶向新生活。
至于刘邦为什么会打死扶苏，一度令我十分费解：那不是刘邦第一次挨打。以往他虽然下手狠，却一直极有分寸，所以岛上才一直奈何他不得；而一旦打死了人，就会被转送到政府监狱做少年犯，面对更加残酷的，冗长无期的刑罚。
直到十几年后，有人解开了我的疑惑。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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