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了那层皮囊,如狼似羊
约莫半小时的样子,整颗脑袋就只留下了那难以言说的画面,女人仔细端详着,又回身走向铁皮箱子,看到箱子上的几副残块,她皱了下眉,拿起便又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打开铁皮箱,从一团气雾中,她拿出了一颗圆形的透明小冰球,小心翼翼的,塞进了那空空如也的脑洞,刚好的尺寸,又微微露出满意的神色。她脱下手上的医用橡胶手套,朝我们的方向径直走了过来。在我们面前站定,仔细的打量着我们每一个小瓶子,如挑选首饰般,看了一遍又一遍,约莫在我身后一两排的样子,挑中了其中一个瓶子。我并没有来得及看清那里面装的是哪位人物,只记得当时他们都在议论,怎么就偏偏挑中了他,这女人眼力劲也太差了吧。
就这样,瓶子的微蓝被用滴管工具转移到了小冰球中,利索的缝合复原后,那具躯体便被当初冷藏间的男人推了出去,推出去的时候,那躯体似乎是红润了许多,只是那五官竟是流出了股股透明的液体,那液体从这个角度看上去,竟是有些微蓝,想必是那冰球正在融化。随着小矮男最后清洁工作的完成,整个房间便再次安静了下来,听身后的瓶子们说,那瓶中的微蓝就是这样,即将在现世开启他新的人生,替别人活在应有的轨道上,不清楚那究竟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也许,这正是最让人着迷的部分。
没有了阳光与月色的更替,对于时间的概念,我已是很模糊了。每日从柜子里望出去的同一个镜头,大多的时候更是变成了实验室人员的出出进进。环顾一周,我们这箱柜子里,清一色的男人。这段时间被推进推出的躯体,虽说大多都是男儿身,可这女儿身也不是没有,只是少的可怜,将男儿之灵放入女人之躯,这就让我不得不审视下自己人生的这场闹剧。不过参与手术的,却一直都是那对奇葩的手术搭档,也因此,那身材火辣又有点妖娆的女人便成了整个实验室除了躯体以外唯一的一个异性活物,自然也就在这整个实验室独树一帜,再加上塑身衣的偏好,看的那些瓶瓶罐罐每每关灯便开始浮想联翩。
女人清冷,脸骨精致,立体分明,不大不小的两眼,开则亮,闭则柔,但面对小矮男的讨喜动作,回应最多的也就只有一个嗯。可这小矮男脸皮可是真厚,也不是个吃素的主,三番几次,能上手就绝对不去打什么擦边球,不过也是,要是换了随便哪个男人天天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上班,那简直就是身心的双重虐待。
这女人叫凌萧,具体两个字是怎么写的却不得而知,看这架势,我暂且还是觉得这两字比较般配。据瓶子中辈数较高的一名流浪汉描述,凌萧与那推尸男曾经也有过那么一腿,情到深处,那男人嘴里喊的就是这个名字,这地下室般的地方,别说是隔音,连水滴滴答都能回响好几个弯,更别说是什么别的声音,而我们,因为是灵体,发出的声波类似于海豚,所以他们想必是根本听不见我们的声音,相反,在他们看来,我们只是一团模模糊糊的影子罢了,后来两人不知因为什么原因便分开了,次次见面形同陌路,此后,这单身女更是成了众人解放思想的目标。
“你真的考虑好了么?”
“嗯,我说的是真的,我要和你一起逃出去。”
出去?我一个机灵,这是上天听到了我的心声准备给我的一道曙光?我立马朝身后那群正在享受耳旁之欢的瓶瓶罐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安静,同时侧耳倾听。
此时的女人已是贴上男人的身,高冷转化为温柔,褪去所谓的矜持,抚平男人最后的一丝疑虑。此时我天才般的脑袋已是不自觉的开始模拟画面,长时间与这些瓶子打交道,我学会了如何控制自己的思想,在自己思维的小宇宙勾画出那一块安全舒适的小空间,存放那些自己心底最原始的冲动。
这两人,又苟活在了一起。虽是比不上这女性消费时代下的各种泡沫剧,但这绝对堪称翘楚,还得外加些血腥。接下来就是一场夺位的戏码。就在这两人水深火热达成一致的第二天,凌萧,这个拥有与生俱来虎性的女人,就在那手术台上,结束了小矮男的新生。鲜血喷涌,染红了半面墙壁,小矮男惊恐的瞪着两充满血丝的红眼睛,眼镜在挣扎中掉落,咔咔的呛了几口血,连最后反应的机会都被就此剥夺,就此在地上抽搐了那么几下,一切又都归于的平静。
利索,凌萧眼中的恶狠在小矮男倒地的那一刻,随之消亡。我不知道眼前小矮男的死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但这刀却硬生生在我的心脏上留下了一道永久的疤痕。小时候看农家爷爷的杀鸡放血,现在想来,同样是生灵,我们的这双手又是不知道造了多少的孽。
突然,凌萧侧头看了我一眼,不知是不是我眼花,她盯着我的方向,略显挑逗的微微扬起了下巴,她,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盯着我的方向大约看了几秒,她转头向门外招呼了一声,推尸男便走了进来,开始清理打扫,将小矮男还热乎的身体扔进一旁的水池便开始冲洗起来,凌萧站在另一边的洗手池前,开始清洗自己被血飞溅的一脸。对着镜子,白色的紧身衣也多出了几道红晕,她叹了声可惜,下一刻,便反手拉开了自己背后的拉链。
我勒个去,你没搞错情况吧,你没看见这么一群大老爷们吗,换衣服竟不给自己遮掩一下,接下去的少儿不宜,我就不便细说了,就这么说吧,男人,一种可怕的存在,拥有的与生俱来的生物本能是不容小觑的。哥们自认为有各种道德束缚的枷锁,不过这般暴击,也是没谁了,这让我以后如何自我审视。
看到此处,我立马甩了甩头,如此氛围下,必须保持清醒才能多活个几秒,那才是真男人。我望向已经给尸体清理完毕的推尸男,他正把断了气的小矮男扛上手术台。凌萧动作很快,几下便换上了一套全新的医用大长袍,腰间用捆尸带束紧固定,对比之下,现在的她终于是显的有些瘦小。她迅速走到我们跟前,把我拿了起来。
“嗯?”
我擦,不会吧,可还没等我哭出来,她却又把我放了回去。太惊险了,简直太惊险了,要是我变成这么个小矮男,你干脆再给我来一刀得了。凌萧把我放了回去,顺手拿起了一旁紧挨着的瓶子,那是一位曾经的大金链子社会人,庆幸至于,我也只能祝他好运。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新的小矮男便一直乖乖的跟在凌萧身边,忙前忙后,来来回回好几次,对于我们的暗示,他都视而不见,每次走过我们面前,他望着凌萧的眼神中透露的那丝胆怯,我们都看在眼里,让这边一群大男人的心彻底凉透。曾经的社会人也算是有故事的人,之前的聊天中,经常吹嘘自己曾几何时,扑街老大,玩转大街小巷,上过老叟,下过土坑,可真见到前几天的那一幕就彻底怂了,大家都开完笑的说他是小说看多了瞎掰的,至于实际到底怎样,也就只有他自己才心知肚明了吧。
区区几天,小矮男的头发竟已是长回了原先的样子,脑袋上的手术痕迹早已被浓密的黑发遮盖,不过在这期间,凌萧对于我们这边的关注却是越来越上心,时不时的,还来给我们清理瓶子上的薄灰,每每四目相对,我都只能刻意避开,巴望着下一个,不要是自己。
实验室按照以往继续运营着,凌萧的这般作为不知是预示着什么,我的直觉告诉我,某件事情即将发生,她好像在等待着什么,每天总有那么几个时刻,她会抬头盯着那白炽灯,出神许久,却总被辛勤完事的小矮男打断,叹息一声扬长而去。
你在等待的,究竟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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