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阳全集》第八卷《文录五》
21,书黄梦星卷 丁亥
原文:
潮有 处士 黄翁保 号 坦夫 者,其子 梦星 来越 从予 学。
越去潮 数千里,梦星 居 数月,
辄一 告归 省 其父,去 二三月 辄 复来。如是者 屡屡。
梦星 性质 温然,善人 也,而 甚孝。
然 禀气 差弱,若不 任于 劳者。
窃怪 其乃 不惮 道途之 阻远,而 勤苦 无已 也,因 谓之 曰:
“生 既闻 吾说,可以 家居养亲 而 从事 矣。
奚必 往来 跋涉 若 是乎?”
梦星 跽 jì 而 言曰:“吾父 生长 海滨,知慕 圣贤 之道,
而 无所从 求入。既乃 获见 吾乡之 薛、杨 诸子者,
得 夫子 之学,与闻 其说 而 乐之。
乃以 责 梦星 曰:‘吾 衰矣,吾 不希 汝业 举以 干禄。
汝 但能 若 数子者,一闻 夫子 之道 焉,
吾虽 啜chuò粥 饮水,死填 沟壑,无不 足也 矣。’
梦星 是以 不远 数千里 而来 从。
每 归省,求为 三月之留 以奉 菽shū水,不许,
求为 逾月 之留,亦 不许。
居未 旬日,即已 具 资粮,戒 童仆,促之 启行。
梦星 涕泣 以请,则 责之曰:
‘唉!儿女 子欲 以是 为 孝我乎?
不能 黄鹄 千里,而 思为 翼下 之雏,徒使 吾心 益 自苦。’
故 亟[jí游 夫子 之门 者,固 梦星之 本心。
然 不能 久留于 亲侧,而 倏shū往 倏来,吾父之命,不敢违也。”
予曰:“贤哉,处士之为父!孝哉,梦星之为子也!勉之哉!
卒成 乃 父之志,斯 可矣。”
今年 四月 上旬,其家 忽使人 来讣fù云,处士 没矣。
呜呼 惜哉!呜呼 惜哉!
圣贤 之学,其久 见弃于 世也,不啻chì如土苴jū。
苟有 言论 及之,则众 共 非笑 诋斥,以为 怪物。
惟 世之 号称 贤士 大夫者,乃始 或有 以之 而相 讲究,
然 至考 其 立身行己 之实,
与其 平日 家庭之间 所以 训督 期望 其 子孙者,
则又 未尝 不 汲汲焉 惟 功利之 为务,
而 所谓 圣贤之 学者,则 徒以 资其 谈论、粉饰 文具于 其外,
如是者 常 十而 八九 矣。
求其 诚心 一志,实以 圣贤之学 督教 其子 如 处士者,
可 多得 乎!而今 亡矣,岂不 惜哉!岂不 惜哉!
阻远 无由 往哭,遥寄 一奠diàn,以 致吾 伤悼dào之怀。
而叙 其 遣子 来学 之故 若此,以风 励夫 世之 为 父兄者,
亦因 以益 励 梦星,使之 务 底于 有成,以 无忘 乃父 之志。
白话翻译:(主要摘自于“臻于至善”老师《王阳明全集》笔记)
潮州 有一个隐士叫黄翁保,号坦夫,他的儿子梦星到绍兴来跟我学习。潮州到绍兴相距千里,梦星一般在我这待几个月,就会回家看望父亲,回去两三个月就又会回来。来来回回好多次。
梦星这个人,气质温和,是个非常善良的人,而且特别的孝顺。但是这个孩子身体比较弱,基本上干不了太繁重的劳动。
我有时候暗自责怪他这样来回奔波,有什么意义,就对他讲:“你既然已经明白了我的学说,在家边侍奉父母,边从事于为学之道就好。何必非要跋山涉水的前来呢?”
梦星跪下说:“我的父亲生长的海边,早就希望能从事圣贤之道,但是不知道该怎么用功夫。后来机缘巧合见到了我们乡里的薛、杨几位同志,从他们口中听闻到先生您的学说,特别的欢喜。
于是就要求我说:“父亲我已经老了,但我也并不希望你通过科举去谋求一份俸禄。你如果能像薛,杨几位一样,能跟随阳明先生为学,我即便砸锅卖铁,喝粥饮水,死了以后没钱安葬,也要支持你。”
所以我才不远千里来追随先生您。每次回去,我都求父亲让我留三个月好好的奉养他们,但是父亲不答应,求父亲能让我留一个月,也不答应。一般住不到十几天,父亲就为我准备好粮食,路费,伴读童子,不断催我赶紧走。
有时候我哭着请父亲同意我多留几日,父亲就责备我说:“哎!你以为这样就是对我尽孝么?你不能成就远大的理想抱负,总是想要在我身边,只会让我心里难受。”
因此我才着急来到先生您门下,这确实也是我自己的本心。但是不能多在父亲身边尽孝,来来回回的往复,却是我父亲的命令,我实在不敢违背。”
我对梦星说:“贤德啊,老隐士这样做一个父亲,太贤德了!孝顺啊,梦星你这样做,确实很孝顺!希望你加油!一定要成就父亲对你的期望。”
今年四月上旬,梦星的家里忽然派人来告知,黄老隐士过世了。哎,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圣人之学,已经很久不被人所看重了,在世人眼里比粪土都不如。偶尔谈论起来,大家都讥笑诋毁,认为圣贤之学跟跟怪物一样不容于世。
只有世上这些号称是贤德的士大夫,才会去谈及一下圣贤之学,然而看看他们这些人平时做人做事的样子,以及他们平时怎么要求家人,要求孩子的样子,不过又都是以求取功名利禄为要务,而所谓的圣贤之学,不过是他们平时的谈资,以及用来粉饰自己修养的东西,这些士大夫里面,十个人有八九个都是如此。
像孟老隐士一样以圣贤之学要求和教育孩子的,真的太少了!现在老隐士已经过世,岂不可惜!岂不是太可惜了!
离得太远我没办法亲往祭奠,遥寄一篇文章,以表我的伤心和哀悼之情。我描述的他派孩子来我这里为学的事迹,是希望能鼓励世上这些做父亲和兄长的人,同样也是一次激励梦星,希望他不忘父亲的志向,务必有所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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