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轮上的阿伟后脑勺发胀，浑身浸得透湿，难受得想哼，却出不来声。
隔着几步，还没到院子，喜叔就在那等着，见了三轮车灯，就上前搀起阿伟，扶他进屋。
安顿阿伟在客房，燕子给他喂了水，擦洗之后，又给让喜叔阿伟换了身干净衣服。
燕子的眼里有羞怯、喜悦，她把这双眼在阿伟身上走了一遍，又藏到眼皮后面去了。
然后，她脚步快起来，转身去洗阿伟的脏衣服。
屋子里湿凉的空气在飘，整间屋子连同阿伟，都好似越漂越远，有股斗转星移的味道。
思绪或浮或沉，过往的记忆潮汐上岸，熟悉的面孔一一浮现，他们走着，跑着，笑着，爱着、恨着、欢喜着，打闹着，眉眼间都是戏。
小时候，阿伟家住村东，喜叔住村西。
第一天上学，那女孩六七岁的样子，俏皮的羊角辫，眼睛跟黑曜石珠子搁在白瓷盘上一样，圆圆的好看，长得很是可爱，两人很快就成了玩伴，这便是燕子。
之后，两人经常照面。
每次村里放露天电影，阿伟和燕子都爱去，没说几句话，见到了就很高兴。
放学燕子值日扫地，阿伟总要主动帮忙搬桌椅，不为多表现，只想近距离见一见。
她在担水时，阿伟总能在井旁和她互相看到，招招手，羞涩地笑着，都不愿离开。
阿伟母亲总嫌他打水慢，说：“桶掉井里去了！”
再后来，阿伟的父亲发了财，一家人搬进不远处的幸福小镇里，阿伟也转入了镇上的学校。
离别时，阿伟没去找燕子道别，怕眼泪不争气。坐在车里的阿伟看着燕子的家，越来越模糊。
羊角辫女孩，一日日，变作亭亭的少女，宛若枝头的花儿，含苞待放。
阿伟一日日长成温润的少年郎，肩膀开始挑起五湖四海。
人办不到的，时间都办得到。
时间在阿伟不知不觉之中已经做了功，动了手脚，把爱一点一点从他心里搬走，让他某天夜里做了个恶梦，梦是得之不到，醒来便觉得那一场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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