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不出母亲的美味

周末回家，半年前因脑梗半身不遂的母亲，竟然正在厨房里洗菜切菜。爸爸抱怨，说当她知道我今天回家，就坚持要亲手准备午餐。我看着妈妈准备的满桌子菜，全部都是我爱吃的。就忍不住想起小学和初中时，母亲就是这样每天中午、晚上都为我准备好香喷喷的饭菜。如今人至中年，我始终走不出母亲的佳肴。

母亲没有读过什么书，也没有学过厨艺，但从我有记忆开始，她做的饭菜就极香。那时家徒四壁，偶有在食品站工作的姨夫捎来一小包碎肉，周边的亲戚就全都赶来我们家蹭饭吃。因为哪怕就这一两片肉，母亲也能妙手回春，整出一桌子的美味。那时，我是整个村里最让人羡慕、也最胖的小孩。而繁重的农作加上吸血的亲戚，让母亲一怒之下，举家搬迁至几百公里之外的小镇，开始全新的生活。全然陌生的环境中，一切都变了样，但唯有一样未变，那就是无论母亲多早出门，只要我起床，就能在饭桌上看到她准备好的温热饭菜。

在母亲的呵护下，结婚前的我几乎没下过厨，唯一能做的也就是鸡蛋炒饭而已。但自结婚后，母亲只要来我家，就会先把我家收拾得窗明几净，然后带着我去买菜，在菜场细致地教我如何识别鱼肉的好坏，蔬菜瓜果的新鲜程度。然后，就又手把手教我做一道道家常菜。犹如老师教学生写字，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极为严谨。好在我这懒女儿倒也没有太笨，婚后第二年，就能独立烧制出一大桌子团圆饭了。而母亲吃着我做的饭菜，眉眼温柔。

当母亲终于可以舒口气时，我的儿子出生了。她又义无反顾地掌控了厨房。月子期间的一日三餐，她每天都变着花样，猪脚炖黄豆、清蒸鲫鱼、炒乳鸽……我经常笑问母亲：“您这到底是要给孙儿下奶，还是要喂胖我啊？”这时候母亲一般都是横我一眼，笑骂我一句，“少贫嘴，好好喝汤吃饭，孩子有奶吃才长得好。你胖了等后面再减呀。”不曾想，孩子奶水是足了，而这一身的肉肉，也是扎扎实实地长在我身上舍不得走了。一脉相承，我用母亲教我的美食，也同样将孩子喂养得白白胖胖，倒也没有辱没她的好厨艺。

本以为人生就这样平淡而幸福的继续，不曾想，去年圣诞节前，母亲因脑硬入院，半边身子动弹不得，我和姐姐在医院轮流值班。出院后，清闲一生的父亲也从手忙脚乱到井井有条，努力地照顾着母亲。认真康复的母亲，在两个月后就能自己独立行走。如今刚半年，就可以再一次亲手为儿女们准备美味佳肴。人生之幸，不过如此。

而我，也非常乐意被母亲的美味包裹、缠绕，唯愿这份牵挂能更长更久。

2024-06-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