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时光就活在旧灵魂当中吧。——题记
凌晨四点的坛城旁边,全是开着前照灯排队等下山的车。路过转经轮的玻璃房,灯光晃在金灿灿的经筒上,花纹跳动,还没分清它是转着还是停着,车子扬起的土屑就模糊了视线。
几分钟的时间就开到解脱门附近,曾经上山如此漫长而飞扬的路被时间清洗,车窗像是变成了放映屏幕,觉姆的红木屋,金萨的冰淇淋,三点的小书店,楼下的酸辣粉,还有,还有爬过的每一层台阶…全是没法按下后退的快进键。
没有华丽词藻的一句良言,我站到喇荣山沟里。每天早上,尽收眼底的红色木屋在晨光的映衬下晕染开来,彻底而明亮。响在山谷的藏语广播叫醒了沉睡的经幡,山坡上,老远就能看见上课的觉姆和喇嘛在自己经堂前的小广场上穿梭。
午后,路过山下停尸的小木屋,一群喇嘛给照片里还笑着的死者念经,然后把麻袋放到车的后备箱里,或者摩托的后座上,扬土去了天葬台。天葬师穿着艳红喜庆的衣服磨着刀,观看台上没人讲话,没人抽烟,没人拍照,每个人在汉人管家的带领下都心诚如一的给死者念送。一钝钝分尸的声音传来,山坡上的秃鹫扇着翅膀等在帘子后面。帘子一掀,大批的秃鹫冲下去,几分钟后,首领吃饱红着嘴回来,剩下的仍在撕扯。一口口啄着纤细的手,头颅滚在地上,天葬师用剪子把没吃干净的皮剪下来喂给秃鹫,场面不虚。管家说,她10天在这里看到5个孩子去了,加起来还不超过十岁。于是,在这里,死亡变得无常而真实。有信仰的人把死亡当成希望,没信仰的人把死亡当成终结。
晚间,坛城亮起明快而温暖的灯,每层的经筒都在转,快慢不一,但全是希望。熙攘的人群外,有准备第二天送去天葬台装着尸体绕坛城的小推车,也有不知疲倦磕着大头虔诚的人们。人影晃动,映在地上,坛城见证了灵魂的脚步。
入夜,仿佛所有的星座都在天上,清澈见底。喇荣渐渐静下来,花都害羞似的合起了瓣儿沉沉睡去。藏语的经文在山沟里激起回声,好像能层层穿透人心。山下,经堂的灯永不熄灭,明晃晃的透过窗子,即使熄灯了,屋内仍有光亮,每个人都睡得安然。也许,它照亮的不仅是黑暗的房间,还有人心。
法会期间,每天早上六点半到经堂的时候,都已经有开水,糌粑和酥油等着我们,师父好似永不疲倦的为我们服务。这个时候,最怕的就是我们在房间嘴里念着经,心里却享受了这份“理所应当”。行堂的日子是快乐的,拎开水,倒酸奶,打饭菜,发水果,每一项都能收获感恩。没有教室的区别,所有人都是师兄,每个陌生人都会微笑对你,在这里,感恩节每天都是。
一路走来,也许你看到的只是山里生活的艰苦,打水的困难,和种种与城市相比的简陋。可红黄相间的他们生活在社会深深的皱折里,也生活在自己的心灵与性情里,所以看得见黑暗中的光线和阳光中的阴影,以及大地深处的疼点。那是他们灵魂的真实和富足…
也许以后,吃到青椒就会想起拉姆;吃到洋芋就会想起友珍;吃到酸奶就会想起巴姆;吃的最美的素食都是和她们在一起。华美的经历容易忘,吃苦的日子才最特别。还没说的话下次吧,还没做的事也下次吧,人生不能太圆满,但这个“下次”是能保证的再见。
终于,做完大回向,合上课颂,打扫完卫生,我们下课了……
自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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