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入伏,盛夏溽热,下午,阴沉沉的天空飘落起淅淅沥沥的小雨。近五点钟,手机响起,惊悉中学同学张和平因病医治无效,在石家庄医院不幸离世。
噩耗,令我震惊!如果不是张和平女儿张玥发过来的,我是万万不会相信的。顿时,泪水和着雨水在我的脸上横流。
记得母亲在世时常说:每一个心底善良,待人真诚的人离世,上天都会下雨,那是老天爷心疼的眼泪。
我的和平兄,上苍在为你的离世而哭泣。
我俩在今春的一次通话中还曾相约:疫情过后,他与家人来临沂时相聚。不曾想到,这个约定竟成为我和他的永诀。
张和平,是我一九七零年在临沂一中读初中时期的同班同学,那时,他叫张德恩。
张和平是小城驻军部队大院的子弟,他的发小们,一群来自部队的同学都喊他“和平”,和平应该是他的乳名。由于野战军驻地时常需要换防,家属都会随军搬迁,孩子们上学多少会受到影响。许多孩子因为常换地方,往往一个年级要反复去读,因而来自部队的同学,大多比地方上的同学年龄都偏大。加上那个年代部队的生活比地方要好很多,他们发育的也比我们要早,男生大都长得高大健壮,女生出落的个头高挑。
那一年,我十二岁,长得瘦小,是班上的小不点。张和平大我三岁,身体壮硕,穿一身让男生们馋得心里直痒痒的旧军装,格外帅气。入校他便被选进学校体育队,先是在田径队,后来去了校排球队,临沂一中的排球队很有名气,经常外出打比赛夺大奖。现在我才明白当时他是球队里的二传手。
班上的同学数他年龄大,但他正直善良,从不以大欺小,反而像邻家大哥哥一样关爱着年龄小的同学。
七十年代初,文革中期,正值复课闹革命阶段,我们恢复上晚自习课。记得有一次,晚自习课我贪恋看书,同路的同学们都已先走了,落单的我只好独自回家。半路上,几个班上常逃课的同学截住我,骂骂咧咧地找茬想打我。在我身处险境的时候,和平与几个体育队的同学正好路过,赶跑那几个人,然后把我送到家门口,这让我一直心存感激。正是从那天晚上开始,班上的那几个同学再也没有找我麻烦;也正是从那天晚上开始,我把和平当成自己的哥哥一样尊重。因为,除了上课学习,在班级生活中,我多了一个能够依靠的大哥哥做坚强后盾。
和平兄重情重义,待同学为自己家兄弟姐妹,情深谊长 。
中学时代飞似度过。一九七四年底,高中期间我提前离校,随临沂第一批知青上山下乡,去了农村。和平兄随父亲的部队换防,去了东北吉林。听说,后来他又辗转回临沂和146医院的同学一起下乡,也当了知青。但和平兄一直被县体委借调打排球,在乡下的日子并不多。那时,我俩未曾谋面,中断了联系。再后来,知识青年大返城,安排工作,他进了工厂,我去了学校。近二十年不曾相见。直到八十年代初,暑假的一天,我们在街边相遇,方又重新联系到一起。
大约是八三年的初秋,有一天,和平兄来到我家,对我说,他的父亲转业到地方,安排在石家庄,他的调动手续也办好,要举家前往与父母团聚。他想约几个同学一起聚聚,告个别,我俩一起骑自行车去找班长杜洪波。来到地委家属院,在北区的一片防震棚中,我们下车,我看着车,他找人。不一会儿,他便返回,一脸不高兴的样子。我问,没找到?他答,找到了,杜洪波说他对象感冒了,他不敢离家。我开玩笑说多大点事,不就是感冒吗,找了个千斤小姐?(许多年过后,方知他还真的找了一位大小姐。)和平兄说,我们走。就这样我俩回到和平兄的家。记得当时住在沂州路东侧,南邻地区建筑公司,药械厂的一个家属院。他住的是两间东瓦房,七拐八拐的,应该是院子的最里面了。进门,嫂子在包饺子,桌上已备好几个菜了。嫂子热情地招呼着让我们先喝酒,她一会就下饺子。
就这样,傻傻的我与和平兄一家人在一起吃了顿饭。这顿饭本来应该由我来做东,为老兄迁往石家庄而送行的,反过来我却在他们家喝了个酩酊大醉。几天后,和平兄一家就要离开临沂,他们有很多事情要做,婉拒了我送行的安排。每当想起这件事情,我都会感到羞愧难当,一直都在内心里责备自己。
同学四载,我与张和平结下的友谊,真挚而纯洁,简单而又深厚。“淡水之交数十春,潭深千尺比王伦。” 诗人李白《赠王伦》中的诗句,正是对我们几十年来友情的真实写照。
今天他的离世又怎能不让我万分痛心?!
八十年代初期,通讯方式极为落后,单位用的还是摇把子电话,打电话喊叫声能震的墙倒屋塌。那时,没人见过手机。和平兄举家迁往石家庄后,我们便失去了联系。直到二00五年的夏天,临沂一中七五届高中全体同学回学校,庆祝毕业三十周年那天,我与和平兄终于重逢。四目相对,喜悦写在脸上,双手紧紧握在一起。
“同舟共渡风雷夜,相见无声胜有声。”
又一个二十几年过去了,我们已人到中年,岁月的风尘已打磨的我们额爬年轮,鬓挂霜花。但我们的感情如同陈年佳酿,深厚浓郁,日久凝香。那次聚会,盛况空前。整个年级十个班的同学,近四百人聚集在一起,场面煞是热闹。我俩简单交流,互存电话号码后,便各自投入到师生联谊之中。
联谊会过后,因为是拼车而来,和平兄没能多留,匆匆返回。尽管这次我们未能多叙,但彼此总算有了联系方式。可人到中年的我们,既要忙工作,又要顾及家庭;生活中上有父母,下有孩子。面对的太多太多,整天忙得像个停不下来的陀螺。那时,只是偶尔通个电话,寒暄几句罢了。
时光如梭,直到年过花甲,我们才重新相见。从一七年起,和平兄来临沂的次数增多,他的岳父母都是临沂人,家住老城区,每次和平兄来临,我们必有一聚。
一七年的盛夏的一天上午,接到和平兄的电话说:他已在临沂,我约他来家相聚。酷暑难耐,我一身短装都热得汗流浃背,他却戴着一顶帽子,穿一身休闲套装,大显风流倜傥。坐下后,他看我一脸茫然的样子后,告诉我:他年轻打排球的时候,每次运动过后,都贪图痛快冲凉水澡。造成年龄大后,内分泌失调,汗腺功能缺失,夏天再热出不来汗。
汗腺,是具有人体排汗、调节自身体温、排除一些分解物功能的通道,失去了这一功能,一个人该承受多大的痛苦!
由此可见,和平兄是一个自持、自控力极强的人。他的刚毅坚强,他的从容自若,令我感动。他承受痛苦的忍耐力达到了极限,是常人难以想象的。我带着初识时对他的敬佩,凝视着他。
大凡认识张和平的人,都会对他待工作满腔热忱、一丝不苟的精神,对待同学朋友像春天般温暖的真挚情感,留下难忘的印象。
防疫这几年,我们虽然未曾谋面,但常常通过微信来交流家事国事天下事,也是不亦乐乎。
张和平同学的去世,在同学们之间引起极大的震动。几天来,同学们都在以沉痛的心情悼念他的离世,追思、缅怀和他在一起的学习、生活的岁月,以不同的方式纪念他。
在这趟人生旅途的列车上,和平兄提前下车了,留给我无曾有过的痛苦和无尽的思念。
祈祷天堂里的和平,和和平平。
来世我们还做好兄弟!
作于 二零二二年七月二十日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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