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你先用这个链接,去肃州融媒中心听节目:
一六年春节,我上了一回大舞台。害羞,尴尬,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舞台亮堂堂,百双明眸闪起来,千双美目看过来,让我浑身的毛病没地方躲。
又一想:就当我是在四坝海子胡浪荡,反正是钻进六分村苇子里追随野鸭子的叫声,自在就行了。哎,立刻放松了,表情像那么回事了。
正好,肖邦的圆号奏鸣曲从悠远处吹过来,我的录音念诵开始,让我进入角色了,忘掉是个演员了,真要给肃州的男女老少、爷们儿婆娘们念一封我写的信了。我就手拉两个小娃娃,随便随顺,不“把座”了。
把座,咱们这块地方都在说,大概的意思是“造作”,装模作样,自以为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其实不是。心里就着急,一着急,就要乔张作致,使劲扮演妩媚。
有人把这两个字写成“把做”,有的人爱说“作做”——摆出样子来给人看的做。我写成“把座”,意思是有人把住一个高高在上的座位,让大伙儿看自己那座山雕在虎皮交椅上的样子,人家眼睛刷一下,看过去,就让他发现自己不是块攒劲料,浑身不自在起来,扭捏,慌,难堪——站住个好座儿,又不能理直气壮,完蛋了。这种时候,人就丑。还是自在放松好。
所以呀,肃州台的杨振利,搞演出的武鲲,带着他们的美女主持,一伙人呼啦一下涌进我的语文公社,让我为肃州湿地写上一段子,拿到咱们本地的春晚上弄个动情节目的时候,我猛然就想,当然得弄一篇散文诗,念出来要好听,有点儿文采。当然要给大家讲讲,河西走廊,大戈壁,大荒漠,霸占了大块儿地方,两千年前,张骞骑着马找路,昏头瞎脑,又饿又累,处处陷阱,天天都是绝路。是一串子湿地,让他走通了祁连山下这条道儿。没有水草使劲长的苇塘子,没有喜鹊和野鸭下蛋的野林子,草窝子,汉朝人走过来,早就渴死了,饿死了。后来咱们利用山上流下来这几条条水,从山西,陕西,陇东,搬家过来,开始种小麦,开始挖洋芋,开始养猪,养鸡,这才有了河西走廊农业带。像我们老霍家,还有你们老王家,老杨家,老张家,不都是从山西大槐树搬过来的吗?……讲这些,光有美文还不行,还得掏心窝子说说话。这一想,我就给咱们肃州的老乡们写了一封信,自称是绿色的信。
写信的时候,人总是亲切的,心里柔柔的,下笔润润的,说起话来,都是老实的,诚诚恳恳的,随心所欲的,自在舒适的,流水婉转的。一句话,一点儿不“把座”的。让我这么个没舞台经验的人上去,念起来要舒坦,放松,没负担,不装,老老实实。
写的时候,我想起刚来酒泉,用个28老自行车驮着霍辛夷去北大河滩子里玩水,过了老桥,北桥头那一片儿,都是苇池子,都是水湖滩,鱼池,水草窝子。柳条荡绿烟,榆槐张翠幕。我一个阿克塞人,见这么多绿颜色,感觉就在江南,美啊。辛夷撩起小裙子,踩水,大呼小叫,抓小鱼。我用个矿泉水瓶子捞蝌蚪。那时候身上起了疙瘩,痒死了。好多人都说,去喝上些“河麻咕嘟子”,就好啦。其实就是有蝌蚪的水。酒泉人把蛤蟆的娃娃叫“河麻咕嘟子”。真要喝的时候,看见带尾巴的小蝌蚪,在水里游,害怕,有犯罪感,挑战太大。有那么几年夏天,时时去。
前两年跑那儿怀旧,看见好少垃圾,好多干树桩子。好多鱼塘子不见了。也就是说,湿地这个东西,古代千年万年,才养成那么一方方让人不干燥的地方,好看的地方。可人们发起疯来,牛逼起来,用个一两年,就可以干掉一大片……。你看现在,湿地没多少,干滩一望无际。
想着这些,我两个小时就写完这份长信。所以前面我说,把座啊,上台的时候紧张。可念诵的声音一响起来,又在银达乡下的舞台上,我就觉得自己又在追逐河麻咕嘟子,又在和辛夷一块儿玩水,一下子就自在了。
所以感谢肃州台的一串子美女广播员,隔了这么好几年,又能配着好听的音乐,把这封信再读一遍。读得好听。希望你听的时候,跟我一起吧,抵抗把树弄成干树桩子的那种煞风景的事儿吧。
好听的话,和气的话,家常话
总是装在一只信封里
准备寄给
绿色的心情
灯下读信的嗓音
刚刚喝完一条讨赖来河的蜿蜒
一开口,金泉泉眼使劲喷涌
一句,又一句
穿过东洞西洞缠住西峰
从官北沟到三沟
从铧尖、花寨,清水浇到头墩
从畲新流通蒲金
一股子蜜糖淹没下河清
金佛寺水灵灵
黄泥堡绿莹莹
好女人的好嗓子念一封家书
七拐八绕,都像
迷死个人的六分村
你好好听——
好句子搭乘好嗓音,去湿地旅行
都
绕着青青葱葱的
肃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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