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
“你知道兄弟俩都长一样，我为什么选弟弟不选哥哥吗？”
高亚楠一手扶着腰，一手抚在肚子上侧头悄眯眯地问道。
周巡撩开眼前的头发丝儿，摇了摇头，结果这一下又把刚收拾好的刘海儿甩乱了。
“不知道。”他说。
高亚楠从墨镜上方看着他笑了一下，说：“你们这些干刑侦的，不听劝，拼起命来危险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让人没法儿安心。”
“是是是。”周巡一个劲儿地点头，活像是被领导训得可怜见的样。
高亚楠见他这副德行，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两人在楼顶说了一会儿，周巡先走了，临走前指了指高亚楠的针织衫外套：“你穿这身好看！显瘦！”
高亚楠翻了一个白眼，没搭理他。
周巡一边走一边点了根烟，走到电梯那的时候好巧不巧看见了贴在墙上的禁烟标志。
得，他放弃了电梯，转脸就蹬蹬蹬跑着下了楼梯。
周巡一边绕着台阶一层层的下，一边脑子里不知道都在想什么，想得太多，一件事接着一件事的冒出来反而一件重点都抓不住。
吐出烟雾，台阶在视线中变得抽象如同平面，不知怎么了，周巡突然不知道该怎么落脚了，他慢下速度，谨慎地扶上了楼梯的把手，然后把烟叼在嘴上，空出手来使劲揉了揉眼睛。可揉完也没见好到哪里去，依旧对楼梯发怵，总觉得一不小心就踩空了摔个跟头。他干脆停下来，侧身往下看，只见一层一层的楼梯打着旋儿往下延伸让人看不见尽头。
“操。”周巡暗骂了一句，把烟掐灭，闪身拐进了楼梯口的门里去。
他去找电梯。
电梯里就周巡一个人，四壁镜子一样，锃亮锃亮的，周巡照着镜子又开始摆弄他那点刘海儿。
“啧，真帅！”周巡先是得意地笑了笑，然后任由笑容僵在脸上继而消失。
胡子拉碴的，他都三十好几了，连个伴儿都没有。
“你们这帮干刑侦的，拼起命来危险就是早一天玩一天的事儿，让人没法儿安心。”
高亚楠的话又在周巡耳根子边上吵吵起来，吵得周巡心里直烦，周巡一边压着火一边习惯性的从屁股后兜里往外掏烟。
叼在嘴里，却尚未点起来。
等会。
谁说他周巡没有伴儿，他丫的不还有老关陪着嘛！
周巡复又笑起来，又痞又帅，就是显得眼角皱纹有点多。
02“爱”
“哎，关队，你那小老虎给借着使使呗？”
关宏峰从文件上爬起头来，扫了一眼说话的那人，又扫了一眼那个假装正在看手机其实正支棱着耳朵听声儿的人，笑了：“借去干嘛？”
“嘿，别提了！昨天市里不是出了个大案子嘛，我手头上的人全提走了……没，没烟了。”
关宏峰思量了一会，左瞅瞅右瞅瞅，瘫着个脸说：“不借，脾气太大。”
这边还没等说他关宏峰不仗义呢，那边那只“老虎”已经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过来拽着关宏峰就往外跑。
“出警了，出警了啊！”
走出挺远了，关宏峰这才一掌拍在周巡手背上：“行了，闹腾！”
周巡瞧着自己通红一片的手面疼得呲牙咧嘴：“怎么地，我不给你打眼色，你是不是就把我派出去给人跑腿去了？”
关宏峰挑了挑眉，没知声。
周巡抬脚就踹在关宏峰小腿上：“给你仗义的！”
“嘶—”关宏峰到抽了一口凉气，扭过脸来盯着周巡：“怎么？你小子要反啊？”
周巡嘿嘿一笑，怂了：“这不是看关队您今儿心情好嘛！”
见周巡这小样，关宏峰才又微微笑了起来：“走，去德阳楼给你庆生。”
周巡眸子“噌”一下开始往外放光：“去哪？！”
关宏峰又重复了一遍：“德阳楼。”
“我的天呢！”周巡有点兴奋，他怪声怪气地说：“去那么好的地方呢？关队，转性了？！”
关宏峰“啧”了一声，停下步子回头扒了一下周巡的头发，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转没转性，你可以今天晚上自己验一验。”
周巡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成了猴屁股，他结结巴巴地问道：“关、关队，不去德阳楼了……咱、咱能直接回家吗？”
关宏峰眯起眼睛看着周巡，看得周巡直发毛，然后他皮笑肉不笑地给出了答案：“不能。”
今天是周巡25岁生日，关宏峰也跟着高兴，两人在德阳楼吃了一顿饭，连酒一起花了关宏峰小三千块钱。等把酒菜什么的都打包带回家的时候，已经快晚上10点了。
关宏峰把醉醺醺的周巡扔在沙发上，自己去把菜放进冰箱里。
“喂！”周巡在客厅里喊着：“你这就不管我了？！”
关宏峰叹了口气，一边收拾冰箱一边回道：“管，怎么可能不管，等会啊！”
可没等他收拾完，就被晃晃悠悠走过来的周巡一把抱住了：“等不了一会了。”
关宏峰嫌弃地推开周巡，擦了擦脸上被他胡乱啃上的口水，扔给他一瓶解酒药：“老实坐着去，喝了，省得明早起来又跟我叫唤头疼。”
周巡老老实实得打开喝了，却没回去坐着，抱着关宏峰就往卧室里拖。
周巡也不知道是累得，还是感觉上来了，他气喘吁吁的把脸埋在关宏峰的脖间，使劲嗅着：“我等不及了，真等不及了。”
关宏峰没办法，又气又好笑：“看你那德行！”
03“你”
关宏峰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一语不发地背靠着一辆警车站着。他阴沉着脸，看见周巡脸上笑着走过来时，心里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从口袋里抽出手来，关宏峰指了指周巡粘着纱布的脑门儿问：“你怎么样？”
周巡摆了摆手，凑到关宏峰身边：“没啥大事，就撞了一下。”
关宏峰点了点头，努力让自己的视线从周巡身上离开。
周巡静了一会，突然笑起来，拍拍关宏峰的肩膀：“哥们命大！”
关宏峰看向他，见他指着身上那件防弹衣正中央的子弹印子，立马眯起了眼睛。
“怎么回事？”关宏峰清晰地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发抖，他藏在口袋里的手使劲掐了一下掌心，努力让自己镇定。
周巡看起来倒是心大，他甩了甩头发，摸着胸口的弹印，笑着说：“运气好，我的那把枪竟然炸膛了。”
关宏峰转过头去不再看他：“哦。”
“你呢？”周巡用肩膀蹭了蹭关宏峰：“你没事吧？”
关宏峰目光看向远方，淡淡地说：“我没事。”
周巡挨着他，没说话也没走，就这么继续挨在关宏峰身边。
关宏峰也不打算走，他也觉得这样很好。
“危险就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
高亚楠的声音又响在周巡耳边。
“老关，”周巡摸出根烟点上，“你说人是不是该珍惜时间？”
关宏峰看向周巡，点了点头。
周巡吐出一口烟，笑嘻嘻地凑到关宏峰耳朵边：“你说要是万一有一天，咱俩之中不知道谁先走了，剩下的那个会不会后悔这些年咱俩没在一起，浪费了生命和青春？”
还青春，关宏峰下意识地就嗤笑了一声，但等真想想这个可能性，心就撕裂了一样疼。
“之前……是你想不开，”周巡正色起来，“我也觉得怪对不起她的。现在呢？”
关宏峰张了张嘴，发现自己说不出话来，他清了清嗓子才能说：“……现在，立场不同。”
他的声音又轻又低，好像从天边飞过来一样落到周巡耳朵里。
周巡咧了咧嘴，挤出来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老关啊，你今年多大了？”
“三十五。”
周巡弹了弹烟灰：“我也三十三了，咱俩都不小了，要是再不成家，怕是连个后都留不下。”
关宏峰苦笑了一声：“干这一行，越干越觉得责任大。救了那么多人，挽救了那么多的家庭，就当是给自己留后吧。”
“那你不打算结婚了？”周巡神色未明的问道。
关宏峰想了想，望着周巡的眼睛笑了笑，道：“再说吧。”
周巡开车，带着关宏峰从抓捕现场离开。
“你要带我去哪？”关宏峰看了一眼路线，这不是回警局的路。
周巡咬着烟，道：“一会你就知道了。”
关宏峰皱着眉问周巡：“你这一会抽了多少根烟了？少抽点。”
周巡哼了一声没接腔。
又走了快一个小时，周巡才把车停下：“下车。”
关宏峰看了眼车窗外：“你家小区？带我来这干嘛？”
周巡不耐烦得嘟囔了一句：“看你那磨叽劲儿，让你下你就下！”
关宏峰冷扫了周巡一眼，拽了拽大衣领子，往车椅上一靠，闭眼不动了。
“嘶—”周巡气得不行，看了眼车外头没人，不管不顾得趴过去咬在关宏峰嘴唇上。
关宏峰疼得一把推开周巡：“你属狗的啊你！”
周巡幽幽地看着关宏峰，不等他再说什么就又吻了上去。
周巡抽的烟很好，一点也不呛，醇香烟味从他的口中渡到关宏峰口中。这次，他没办法推开他了。
“老子要干你。”周巡说。
“你刚才也不怕让人看见。”
“看见就看见呗，有什么啊。”周巡满不在乎的说。
“呵。”关宏峰冷笑了一声。
周巡见状有些怂了，但又在关宏峰面前强撑着：“没人看见。”
关宏峰白了他一眼：“反正没让你瞅见有人趴你车窗上往里看，那就是没人呗。”
周巡故意点头：“可不！”
关宏峰懒得再搭理他，使劲拍开周巡压在他身上的大腿：“起开，我腰疼，沉得跟头猪一样。”
周巡反倒缠得更紧了：“不行，让我再抱会，等哪天因公殉职了，也好能让我心满意足的走。”
关宏峰一胳膊肘怼在周巡胸膛上：“你一天天的胡说八道什么呢！”
周巡笑了几声，把头埋在关宏峰背后，许久没有说话。
等过了一会儿，他说：“我知道，谁没了谁，这日子都是照过。可我就是不敢想没有你的话，我该怎么办。”
“我是你一手带出来的，没有你，就没有我周巡。”
“最好是我先走，省得你走了留下我一个人难过。可我又舍不得留下你一个人，让你心里难受。”
“明天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咱俩之间还有一个关宏宇的事挡着，等这事过去，咱俩就在一起吧。”
“天天腻歪着，等哪天人不见了，心里也有东西可以念叨着。”
“你弟要真是无辜的，等这事过去了，你就让他跟亚楠多生几个，咱俩帮他们看着点，多好。”
周巡说着说着，搂着关宏峰睡着了。
关宏峰叹了口气，回身抱着周巡，抚着他的背，在他耳边轻叹道：“睡吧，小老虎。”
关宏峰的视线落在窗外，明天，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今天就好好睡吧。
“我爱你。”
“嗯……”周巡在他怀里拱了拱：“我也……”
“你也怎么？”关宏峰问道。
“……我爱你。”周巡迷迷糊糊地回道。
关宏峰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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