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一个问题脱口而出,我问哥俩:“年,是什么?”两个孩子异口同声地说:“年是一种动物!……”我说:“再想想,年,过年,对你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或者说你感受最深的是什么?”
是啊,年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呢?
小时候,年就是妈妈做的花衣裳。从前,只有过年才会有新衣服穿。妈妈提前去集上扯点布,回来给我们做新衣服。打开那个年代类似于现在的Elle时尚杂志的书,里面有各种衣服的剪裁方式,于是妈妈照着书,拿着尺子和粉笔在布上比比画画,画好后,拿着剪刀剪剪裁裁,裁好后,就可以上缝纫机缝了。那时最喜欢听缝纫机“嗒嗒……的声音,”因为这意味着新衣服就要做好了。缝好后妈妈再拿着熨斗把衣服熨平整。这也让我见证了熨斗的发展:一开始是一块铁三角,拿着长长的把,把铁三角放在火里烧热,然后找块湿布放在衣服上,铁三角放在湿布上“滋啦啦”得熨烫衣服。后来是用装热水的,再后来才有了电熨斗。衣服熨好后,妈妈把我叫过去,比量着,然后让我试穿,看着我穿上漂亮的新衣服,操劳一年的妈妈脸上绽开了笑容。
新衣服要在大年初一拜年时才能穿。于是大年初一天刚蒙蒙亮,便起床,抓起新衣服穿上。吃完饺子,挨家挨户去拜年。拜年时,大妈大婶们就会连连夸赞:嫚真俊,衣服真好看!谁给你做的?我就会骄傲的说:我妈做的!她们就又夸赞妈妈的手巧。于是第二年也会扯好布让妈妈给自家姑娘做一身。那时妈妈还是村里的赤脚医生,白天工作很忙,所以就晚上点着油灯,花几晚给赶制出来。现在,物质条件得到极大满足,孩子们再也不用为了盼新衣服而盼新年了。衣服可以随时买,而“年”呢?
过年,意味着扫拭灰尘。盼年,因为盼着穿新衣服,盼着吃好东西!但是忙年时,心里却是不大情愿的。首先,家里要彻底的大扫除。老家称为“扫灰”,要在腊月二十三之前完成。家里的摆设,瓶瓶罐罐等大小东西要先搬到院子里,然后爸爸拿着大笤帚从屋顶到墙,到地面都要悉心清扫一遍。待尘埃落定后,我和妹妹再把桌面,窗户擦一遍。然后再把搬到院子里的东西里里外外擦拭干净,再搬回家放回原处。耗时要一天。干活时,心里直犯嘀咕:家里东西怎么这么多啊?怎么这么麻烦啊!可是当看着窗明几净,井然有序的家,心里顿时明朗起来。心头的灰也似被扫掉了。慢慢的长大了,就不再抱怨了。每次专心的打扫,细心地抚摸擦拭每一件器具,好似与它对话。看着污渍被我擦干净,物件又恢复了本色,就像心灵上的灰尘也被扫去,身心都变得舒适了起来。
如今,在追求欲望的生活中,我们的心灵更难免会沾染、蒙上各种各样的尘埃。古人云:吾日三省吾身。随时给自己的心灵扫扫灰尘吧,心里干净,清澈了,人也就快乐了。正如圣严法师说:“一个人也只有常常拭去心灵上的尘埃,方能露出其纯真、快乐的本性来。”
过年,就是做大枣饽饽。大枣饽饽作用有三:一是上供用的。二是年前做好了年后正月里就不用再忙着做吃的了。三是当礼物送人,尤其送给城里的亲戚朋友。在我记忆里,这也是它最重要的作用吧!
每年自己种麦子,去磨面,留出最好的最白的面,过年做枣饽饽用。腊月二十五左右开始忙活,每次妈妈都是凌晨四点左右起来发上面。吃完早饭面开了就开始做了。先要揉面,妈妈说,会揉的都能把面揉热,冒出热气来。于是,每次我们都朝这方面努力。爸爸有劲,他先把大块的面揉上半个小时。然后再揪成小块我来揉,揉一会放起来再发一遍,再揉。然后给妈妈,妈妈揉一会再成型。揉面不仅需要蛮劲还需要巧劲,做出来的饽饽才既宣软又劲道,还有麦香味。所以每年妈妈都会累得手腕疼好长时间。一遍遍重复着枯燥的动作,考验的还有心理素质。心浮了,手就轻飘了,揉出的面不好了,做出来的饽饽也就不好吃了。这时就很佩服妈妈的耐心。对每一块面都那样用心,揉一会,放在眼前端详一下,看看揉的细致程度,再接着揉,一直揉到面光滑细腻为止。揉好面后就要成型了。妈妈前后左右揉着,放在面板上摆摆看着,一直到做出周正的形状,再小心翼翼像捧着一个个小宝贝似的放到热炕上醒发起来,上大锅蒸。锅头里爸爸早已点好柴火,红彤彤的火苗映红了爸爸的面堂。蒸四十分钟左右就差不多熟了。掀开锅,锅里冒出腾腾热气,屋里飘着浓浓麦香,生活的味道一下子就出来了。这,就是人间烟火气吧!
随着爸妈年龄大了,我有时劝他们,费这么大劲,太累了,就别做了,买点行了。有一年他们确实听话没做,我给他们买了王哥庄大馒头。可是,过后他们说,一点不好吃,没有年味。让我以后别买了。后来我也想通了:趁着他们还能做得动,就让他们做吧,这样他们更有成就感,对自己也更有价值感。今年回家帮忙时,我心疼他们,又忍不住跟妈妈说:每年费劲做这么多,自己又吃不了几个都送人了,要不送点别的?咱自己吃买点行了。妈妈有点生气:“自己吃点什么不行?!也没什么别的稀罕东西送人,就这自己做的人家还能稀罕点!”我吓得再也不敢提这茬了。
他们累,但快乐着,幸福着,惦念着,……这枣饽饽里早已揉进了他们的善良,执着,对生活的虔诚和希望……。
……
“年”是什么?我只撷取了几朵。
期待孩子们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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