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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小娥是《白鹿原》中最不值得同情的人物。
在当时的社会背景下，能够恪守本心护自己生存周全亦是幸事，不该贪多无厌，将自己押注于所谓的爱情与自由。
她的抉择注定了自己不得善终的悲剧人生——
田小娥是田家什子田秀才的女儿，嫁给将军寨的郭老财主当小婆。
郭家是个大财东，一家拥有的土地比白鹿村全村的土地都要多;骡马栓下三大槽，连驹儿带犊儿十几头;郭家的儿孙们全都在外头干事，有的为政，有的从军，有的经商。家里只有老郭两口子经营着庄稼地。
老郭曾是清朝一位武举，会几套拳脚，也能使棒抡棍，虽然年过花甲，但身体特好，精力充沛。他娶田小娥的目的不为生儿育女，是专门为他泡枣儿的。
每天晚上在大老婆的监督下，田小娥把三颗干瘪的红枣塞进下体内，浸泡一夜，第二天早上掏出来淘洗干净，送给郭举人空腹吃下。据说有返老还童的功效。
大老婆给郭举人定下严格的家规:每月逢一（初一、十一、二十一）进小老婆厢房去逍遥一回，完事就回。郭举人往往感到不大满足，完事以后就想歇会儿，等待着再来一次。窗外就突然响起大老婆关怀至诚的声音:“你不要命了哇！”
田小娥忍受着屈辱，熬着时光。
长工黑娃的到来，为田小娥带来一束光的同时，也给她贴上了此生揭不掉的、人人唾弃的荡妇标签。
黑娃来的时候，郭家已有两个长工，姓李的老长工40多岁，姓王的长工20几岁。黑娃年龄最小，脑袋灵活，手脚麻利，平时该他干的不该他干的活，他都抢着干。日子久了，当郭举人及他的两个女人都喜欢并信任黑娃的时候，黑娃的胆子就越来越大了。
田小娥暧昧地引诱着黑娃，说:“黑娃，你日后甭叫我二姨了，你该叫我姐姐——娥儿姐。”
娥儿姐递过来一大碗小米稀饭，手指与手指接触的瞬间，黑娃就兵荒马乱了一整天，干啥都魂不守舍。被老长工大骂几句:“黑娃，你崽娃子丢了魂了不是？看你干的熊活!”
好容易熬到天黑，待两个长工熟睡以后，黑娃偷偷起身，按照白天观察的路线——爬上墙根的一棵椿树，上了墙头，轻轻一跳便进入前院只住着娥儿姐的门前。轻轻一推，黑暗中田小娥一丝不挂地迎了上去......
偷来的时光总是美好且短暂的。
不久后奸情败露，郭举人暗中报复，指使两个至亲侄儿去解决黑娃。也是黑娃命大，侥幸死里逃生一走了之。
丢下的田小娥自然没有个好下场，被郭举人一纸休书遣送回娘家。
封建教条教化下的田老秀才颜面扫地，气得差点毙命。天天见到女儿就恼火，巴不得像铲屎一样立即把她嫁出去了事，反正是个人就行，不挑。却始终没人前来认领，光景人家不会要个荡妇;家境贫穷的汉子，情愿找个光明磊落的寡妇，也不会娶一个丢人现眼的“二茬子货”。
后来，黑娃从老长工那打听寻到田小娥的娘家，装作不认识娥儿姐，对田老秀才说:“我家太穷，爹娘给我娶不起媳妇，我乐意带她走。”
田老秀才听了，顿时病好了一半。不但不要黑娃一分彩礼，还赠送他们一嘟噜银元，嘱咐黑娃:回家置买土地好好过日子，只是一件，不许女儿再进家门。除非日后生了娃，把日子过得光景了再说。
黑娃带着他的娥儿姐走出村外无人处，相拥痛哭。
黑娃爹鹿三见儿子领来个细皮嫩肉的俊俏媳妇，就很怀疑这女人的来历。
黑娃编好的故事哄他爹:“二百里以外的老财东死了，他的大老婆容不下小老婆要把她赶走。黑娃心怀慈悲不忍心她流落街头，才收留了这个可怜的女人的。”
鹿三心里还是不踏实，亲自跑到熟知黑娃底细的本家那里一探虚实，得知真相回来后气得一头栽倒在院子里。
黑娃被他爹赶出了家门，便带着田小娥买下村头半坡上的破窑洞，算是安了窝。
窑洞破败不堪，原来的主人在里头储存伺草和柴火谷杆之类的杂物。为了防止猪狗进入拱刨或拉屎尿尿，安着一扇用柳树条子编织的栅栏。
破窑洞一经黑娃的巧手就焕然一新了——打了土坯，盘了火炕，垒下灶台，安上木门并添置了锅碗瓢盆。他们第一次睡到已经烘干的暖烘烘的火炕上，又一次激动地相拥哭泣。黑娃说:“再瞎再烂，总算是咱自个的家了。”
小娥呜咽着说:“我不嫌瞎，也不嫌烂，只要有你，我吃糠咽菜都情愿。”
早在郭家偷情时，田小娥就怂恿过黑娃带她私奔:“兄弟啊，姐在这屋里连只狗都不如，我看咱俩偷偷跑了，跑到远远的地方，哪怕讨吃要喝我都不嫌，只要有你日夜跟我在一搭......”
现在终于如愿了，像梦一样，幸福的不太真实。在田小娥心里，哪怕是梦最好让她永远醒不来。
一场“斗地主分田地运动”的失败，迫使黑娃落草为寇沦为土匪，并很快被大当家提拔为二当家，此后再不敢轻易回到白鹿原了。
当黑娃安稳下来之后，并没有把田小娥接到山上去。他与黑白玫瑰两个女人鬼混的时候，早把他的娥儿姐抛到九霄云外了。他也曾偷偷回过窑洞，丢下一些银两给小娥度日，又匆匆离去。
离开黑娃的田小娥感到惶恐不安，为了救黑娃免受国民政府的追捕，田小娥求助于鹿子霖却被鹿子霖把控欺凌。继而利用她色诱白孝文，以达到埋汰对头白嘉轩的目的。
不出所料，一向刚正不阿的族长白嘉轩在祖宗祠堂狠狠地惩罚了逆子白孝文，并当众把他逐出家门任其自生自灭。
田小娥也未能幸免地遭受了枣条鞭笞的酷刑，彻底沦为荡妇的田小娥更加没脸没皮的活着了。后来黑娃听说后又回过一次窑洞，丢下一些银两再次消失。
按说，黑娃是有足够的能力接走田小娥的，但他没有。任由田小娥在破窑洞里过着不人不鬼的日子无动于衷，山里还有他的黑白玫瑰等着他呢。可见，黑娃并不是多爱田小娥，他只爱他自己。
那么，田小娥是真爱黑娃吗？不一定吧。人人都是自私的，她当初出轨黑娃是为了逃离郭举人追求人身自由。跟了黑娃之后，却又为了生存的依靠，先做了鹿子霖大大的亲蛋蛋，又把白孝文引诱的神魂癫颠倒。说到底，田小娥也只是爱自己，一心想让自己活好，到头来却换来更大的羞辱。可怜可叹!转了个圆圈又回到了起点。
鹿子霖骂她的话语充分体现出田小娥荡妇标签的卑贱身份:“给你个笑脸你就忘了自个姓啥为老几了？给你个麦草你就当拐棍拄了？婊子!跟我说话弄事看向点，我跟你不在一杆秤杆上排着!”
田小娥如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如瘟神令人愤恨避之不及。黑娃爹鹿三对田小娥最是恨之入骨，他与东家白嘉轩的情义远远超出了主仆关系，田小娥祸祸他儿子黑娃他就忍了，你不该再去祸祸东家少爷白孝文，你不仁别怪我不义。
攒够的怒火终究要爆发，他拎起生锈的长矛狠狠地刺向那万人唾弃的破窑洞……田小娥的生命连同她的耻辱划上了悲怆的句号。
田小娥为了爱情飞蛾扑火，可当她香消玉损后，黑娃则带着他的新老婆高玉凤回家祭祖。甚至，临走的时候都没有到埋葬田小娥的破窑洞废墟上看过一眼，令那些盼望看场热闹的人们失望至极。
此一时彼一时，或许在黑娃眼里也认为，他的娥儿姐早与自己不在同一杆秤杆子上排着了？
他的新婚妻子与田小娥一样也有一个秀才爹，但不同的是妻子高玉凤知书达礼刚柔并济。她对媒人说，黑娃是土匪她可以接受，但必须戒掉大烟，否则，宁死不嫁。
放荡不羁的黑娃竟然让弟兄们把自己捆绑起来，一连几天不吃不喝，硬是把烟瘾给戒掉了。他为娶媳妇事小，脱胎换骨重新“学为好人”才是他往后余生的奋斗目标。他想用行动证明自己有这个决心和魄力。
黑娃的执着打动了他的老师朱先生，朱先生曾经不无感慨地称赞过黑娃:没想到，我最得意的门生竟然是土匪出身。
为了自保，黑娃就得与自己不堪的过去划清界线，所以，他断然不会去窑洞的废墟上拜祭田小娥的。不料天意弄人，即便如此，黑娃还是在刚反正不久都没来得及坐稳副县长的交椅时，就锒铛入狱就地正法了。
是由因有果也罢，是时代的悲歌也罢，总之“好人难做”“难为好人”。
田小娥是老秀才的女儿算是小家碧玉，如果当初没遇到黑娃，在郭举人的庇佑下，起码能保证体面的生存安稳，不至于落到裸死的下场。人若生于乱世，活着之外的任何诉求都太过奢侈。
当鹿三的长矛从她后背穿过前胸时，田小娥会不会追悔莫及，当初出轨黑娃到底值不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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