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恩赐我们生命,母亲的生命源于母亲母亲的恩赐,今日清明为姥姥随笔而来。
我与姥姥同一属相,出生那年姥姥已经72岁。我印象里,姥姥花白头发,说话温和慈爱。唤哥哥姐姐们都是小名或者大号,唤我就是三个字“小丫头儿”。
姥姥家在西直门外的展览路,胡同里一户独门小院儿,二舅一家与姥姥同住,照顾姥姥的饮食起居。周末唯一一天假期,多半我和哥哥要跟着爸爸妈妈回姥姥家,姨妈舅舅各家也都回来,大人孩子在一起小院热闹极了。姥姥一辈子养育7个儿女,延展到我们孙辈、外孙辈14人,再开枝散叶,到姥姥九十岁大寿时,四、五桌才能把所有人都放下,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其乐融融是她最大的骄傲。
爸爸妈妈是双职工,上小学前偶尔会把我放在姥姥家住几天。都说老太太爱热闹,我到觉得姥姥人如其名,她的安静是很美的。王文静是姥姥名讳,很少有人直呼她的名字,姥姥家墙壁上挂着相框和奖状,静谧无事时我在墙壁上寻觅到姥姥的名字。
姥姥消磨时光有三大法宝遛弯、看报、剪纸。
每日上下午各一个小时遛弯,拄着拐棍独自出门,有时也带上我,想去什么方向用手里的拐杖一指,紧紧跟着就成。见到街坊停下脚步问候一声聊上两句,满胡同的邻居都把姥姥当亲人热烙的很。慢慢悠悠转一大圈,临回家前也许买上两袋第二天早上的牛奶。她说自己的拐杖越拄越短。
姥姥没上过学,识字是解放后扫盲学的,看报纸要一个字一个字读,我最早的播音启蒙可能就是她。陪她看报纸很慢很慢,豆腐块能读上三五分钟。可我喜欢她带眼镜的样子,一副圆镜片的老花镜,镜架是塑料的,花纹放在现今是很流行的玳瑁,她只有看报和剪纸时才会拿出来。读什么早已不记得,驼着背带着眼镜手持报纸慈静的样子就在我的脑海里。
孩子们都爱姥姥的第三大法宝——剪纸。当年姥姥每天剪刀不离手,最开心是谁去看她时带上两刀大红纸。无论住自己家还是转圈住哪个儿女家,姥姥的褥子下面总能找到各种各样的剪纸花样,凤凰、公鸡、猫咪、蝴蝶、蝙蝠、盘长(现在叫中国结)、蜻蜓、蝎子、青蛙、各种鲜花、花瓶、葫芦……
小时候这样暖暖的春日,记得耳畔除了条案座钟滴答,就是偶尔一阵飞过的鸽哨,眼里是姥姥专注的剪纸,没有铅笔画图,就用指甲划出个印子,剪刀如有神助,那样漫漫、闲闲、安安静静一个上午,午睡醒来活灵活现的小动物摆在我的枕边,蝴蝶、蝙蝠形态各异、飞禽走兽毛羽分明,组在一起能编个小故事。那时候总觉得只要有张红纸,有把剪刀,想要什么跟姥姥说就行。
炉子上打半碗糨子,展平烟盒里的金、银锡纸,裁好装饰动物的羽毛、镂空图案。找一张废挂历纸,用背面白底摆好动物们的造型,公鸡要配蝎子,小猫要配蜻蜓或者小老鼠,凤凰要配蝴蝶、蝙蝠、盘长,再点缀上鲜花、葫芦,一点一点用糨糊粘好,晾干后小心放在褥子下面压平。家有客人来,谁稀罕就挑走一张。
姥姥的孙辈多,可并不溺爱,家孙外孙都如此。她屋里有个矮柜,抽屉里、柜门里放着儿女们孝敬的水果、点心、饮料。核桃酥、牛舌饼、鸡蛋糕、苹果、香蕉、桔子、麦乳精、浓缩果汁……在馋嘴孩子眼里那个柜子就是宝箱。每次我打开它,姥姥总说“想吃什么就吃,但不能自己独闷儿,给别人留点儿,也别耽误一会儿吃饭”。碰上家门口叫卖五香花生米的,她会买上一斤,抓一把在簸箕边搓了皮吹吹,边放我手里边慢慢说“尝尝,那些是给他们(大人们)回来就酒的”。姥姥送我最正式的礼物,是上小学的第一只书包,浅咖色斜肩印着一个飞翔的阿童木。姥姥不会像舅妈姨妈那么认真的问孩子考多少分,成绩怎么样,她会淡淡的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年轻吃苦不算苦,老来享福才是福”、“手艺抢不走,艺多不压身”、“吃进肚里是自个儿的,学会了是自个儿的”……偶尔她也会劝儿女们一句“笨狗上不去墙,别累死折狗的”。
她的三餐很规律,早上一碗牛奶两块鸡蛋糕,中午晚上各一小杯葡萄酒,每餐做什么绝不挑,嚼的动哪个就吃哪个,不浪费粮食。她不用筷子布菜,时不时挪挪桌上的盘子,不说话也可以照顾到一桌人。
回头想一想小时候,姥姥并没有特别疼爱谁,可她影响着家里的每个孩子。勤俭、善良、热心、慈爱……老太太走了十六年,每每相聚一大家子人最爱回忆那个头发花白一脸安详老太太留给我们的暖心故事。
今儿清明,姥姥,我们惦念您!
2017年4月4日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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