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

透过窗户向外望去，南边的天空有一大片黑云，它像树冠一样伸展着郁郁葱葱的枝叶，月亮躲在它后面，隐约能看见白亮的脸蛋，像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犹抱琵琶半遮面。云飘飘荡荡，散开又合拢，看起来就像树梢在微风中摇摇摆摆。

不一会儿，硕大的树冠不见了，浓云细细密密地散开，像一道道细小的淡黄色波纹，在月亮周围荡漾成梭形的湖。湖中的月亮像被蒙上了一层轻薄的纱，朦朦胧胧地发着梦幻般的白光，看上去那湖和月分明是一只饱经沧桑的天眼，满怀悲悯地俯视着人间。

过了一会儿，那荡漾的水纹一条条重合，形成深浅不一的一小片海边的沙滩。月亮是顽皮的孩子，脱光了衣服，露着光滑细嫩的肌肤在沙滩上玩耍。风抓起一把沙子，调皮地洒到月的脸上。月有点恼了，觉得风在撩拨他，挑逗他，于是嘴一撅，脸一扭，潜到深蓝色的海里，再也不露面，只用一根云做的芦管插在鼻子上，把花一样绵软轻柔的气息一串串地从那儿吹出来，散开去，在深蓝的夜空形成一道道灰白色的烟雾，风儿便只能追着那烟雾，像追逐着灰色的河水，流啊流……

忽然，几道耀眼的亮光伸展着巨人般的手臂缓缓地横扫过天际，像从遥远的黑色海岸线那边发出的万丈光芒，那是街对面公园里的探照灯，像巨人拿着手电筒视察属于它的海域。

空中传来闷闷的嗡声，像风吹动树木小草，像车轮驶过小雨润湿的路面，像寂静的田野里池塘边的蛙鸣，像在游泳馆游泳时头拱入水中时的水声哗哗，头抬出水面时的人声哄哄。

打开窗户，探出头，对面的居民楼亮出几方灯光。月亮完全看不见了，只有原来悬挂月亮的房顶处，六楼的一盏白炽灯发出明晃晃的光，像耀眼的星星。楼前的小树峭楞楞地站在没有路灯的小路旁，如鬼一般。一辆小汽车从西面驶来，在楼前的停车位上缓缓停下，听不见一丝声响，只看见明亮的车灯照亮了路面，光像温柔的风拂过小树的身体，那树梢便摇动起来，但并不热烈。

那边的小路上，由北面滑过一辆电动，红色的尾灯在暗夜里像一簇火苗，发出跳跃的红光。

闭上眼，仿佛到处是声音，声音隐藏在空气的每一个分子原子中，充斥在脑中耳际。但细听又很难捕捉到其中一种。

忽然，对面街上清晰地传来公共自行车归还的声音: 关锁成功！

这是我唯一听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