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三月三，有两样东西是忘记不了的：一是黑米饭，二是李子。黑米饭以后找个机会再唠唠，今天先说李子。这确实是一种奇妙的水果，足以让人神思飞扬。
三月李子，这种水果其实是很不起眼的：绿色，没来由的绿色。在同样是绿色的叶子中，眼睛若不是尖利的话，也不会在万片绿色当中发现这样的一种美味。这就如螳螂，匍匐在翠绿的叶子中，不仅仅是翅膀的颜色和叶子保持一致，连那形状竟也无异呢——眼睛要是没两下子的能耐，你就算望穿枝桠、盯透嫩叶，也还是寻觅不出来。等三月一到，百花纷飞的时候，李子树也开花了：白花瓣，紧簇一块，白中带着黄丝。要是下点雨，来阵风，大有“沾衣欲湿杏花雨”之景，那可真是耐看了。
等到三月份的晚些时候，一些长得快点的李子，就可以上市了。街头上，弥漫着李子特有的香味。这味道和番石榴的味道还真不一样：番石榴的味道，如八桂飘香，远远就溢鼻；三月李子的味道，则略带生果味儿，虽粗犷，但不明显。故，如若能闻出其味，那可是真爱。
这个时候，你如狗嗅到骨头般，在街头，发现三月李子了。上前。
你：“老板，这三月李怎么卖？”
老板：“八文（元）一斤。”
你：“介么贵啊，这到底靓不靓啊（这质量/货色好不好啊）？”
老板：“靓，紧系靓啦（当然好啦），靓过杨贵妃咧！马信你试体（不信你试试看）。”
你，摸摸后脑勺，喃喃自语：“这……杨贵妃……都可以试么？”
后背一阵凉风。
事实上，每次，关于李子的念想时刻，都要咽口水，严重些，流口水也不足为奇呢。遥想古有曹操十万大军望梅止渴；现有今人念李流水。要真是能咬上一口那李子，也正是应了那句：“流口水，落春花，我去也”。天上人间，大概如此。
正因如此，码字的时候，一般不提及这玩意。一是妨碍思绪，二是略显失态。但是，若真打算在这玩意上面倒腾几个字，这时键盘约莫着就要加层膜了，要不然要沾湿可不好。
李子的吃法有很多种。
其一，直接吃。采摘下来，擦洗干净，大嘴直接啃。这样吃，最得李子的原味——脆脆的，野性的，原始的，那个酸啊，真是渗透到灵魂里头的，连骨头也要酥软三分。这也是一直对李子迷恋、穷追不舍的缘故，那津道，简直销魂呐，不得不冒着失态的风险，来为它津津道上两句。当然，若是遇上了李子中的国色天香，那货色，估计你就要销魂过头了——牙齿酸的不要不要的是小事，那肾上腺？？？一股脑地涌出，液体简直如同济南那趵突泉的水，那个往上涌啊，老舍先生今天要是还活着，估计也没见过那荡气回肠的场面。
这时候，为了榨尽那美味儿以及那个酸啊，你的大嘴也要配合配合，随之嘟嘟嚼嚼几下，要不然怎么化解这样的爽快酣畅，这样的“津津折磨”呢？这时候，想到那句——“酒好，莫要贪杯哦”，就很有必要了。你说是不？
当然，都说了，再好的菜花，也都是会有几根烂叶掺夹其中。如若你运气不好，或是使劲儿往嘴里塞，以至于忘乎所以了，这时，塞上尚未熟到一定程度的李子，那你就得遭殃了。什么是熟到一定程度呢？不一定得红，可以透露点绿色，比如有点黄绿黄绿的，味道一般都不会太差。太绿的就不行了，这种一般都披着一层白色的如秋冬时分冷霜的东西。你要吃了，那必然是酸过头夹带涩涩的那种。这样的“烂叶”呢，还是不尝为妙，否则你的玉牙情况可就不太乐观啰。什么？你假牙？还是遇酸腐蚀的那种！那你这要是真吃，简直是吃一颗李子，掉一个牙齿的节奏呐。
码字到此，我口中泉水开始略有上涨，大概如沾脚蔓延之河水。
其二，蘸着盐吃。这种吃法呢，看着虽然狂野有几分戾性，倒也不失文雅。恰如麦当劳之吃薯条，那番茄酱一挤，再挤，三挤，搁干净儿的盘放着，双指捏着薯条，一蘸，转两圈，再前后拉伸一下，差不多了，朝空中一扔，人则盯住了，预备——薯条到哪，这人的嘴巴就到哪，你懂得。只是这李子毕竟是李子，蘸盐粉之前，最好咬上一口，完了里边才现一些水分，再蘸，那水分和盐融合——李子虽未发出嘶嘶的声音，你心中倒是先思思切切，啃上两口了。这味道呢，介于野生和腌制之间。
码字到此，我口中的泉水，已略带翻滚的迹象，貌似热得快那翻滚之烫水。
其三，腌制着吃。怎么个腌制法？用那种小时候小卖部装糖果的透明玻璃瓶，洗干净，加入一些水，再加米醋或是醋精。两者加起来大概是占瓶子的三分之二，其中水和醋的比例，就得掂量好了。然后，把生的李子洗干净，拿水果刀将每一个划上几刀，不要求开膛破肚，但至少也要皮开肉绽。放进去。李子也不要太多了，醋水要覆盖李子。如果喜欢辣味儿的，可以放点腌制的酸辣椒——不要放辣椒酱，里边各种添加成分多，会毁了原味，还容易滋生细菌，那可真是糟蹋了整坛好李子了。然后，将瓶盖裹上一层布，盖起来，不要透气。
等这坛里的李子在里头待上一定的时间（三五天），醋味都进去了，就差不多了。这个时候就可以开封了。嘘——，小心翼翼，如偷鸡摸狗般，打开后，拿出20来厘米的勺子，伸到瓶子底下，手腕一弯，掏上来几颗。能忍住的话，优雅点，来根牙签，挑一颗，一扎，往上吊，嘴一张，玉牙一咬，嘿哟，真不得了，就要快活如仙去飞天了。
码字到此，我口中泉水，早已如同那黄果树瀑布之水，跟着就快要飞天咯。
“纸巾，快，纸巾快快拿来！”我冲着旁边的哥们呐喊。谁知这哥们正彷徨，一惊，回过神，赶紧匆匆出去，五秒后折回，手里拿着几个丸子模样的东西，伸手到我面前。什么玩意？
打开——哎呀，三月李子！
那一刻，我忍无可忍，（*）水瞬间如倾盆大雨，那架势，连帝都的雾霾，估计都能冲洗干净几遍呢。
2016年1月7日晚 初稿于北京海淀清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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