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写于2016。
刷到第三季最后一集，片头曲里波杰克的脸从卧室晃到客厅厨房，和之前不同的是，那里空无一人，一片狼藉，不见了打电话的戴安，笑容满面的陶德，做早餐的卡洛琳公主。所有人都离他而去，留下一间玻璃破碎，啤酒瓶丢了满地的豪宅。
这部三季豆瓣评分9+的神剧，充满了可以截图的金句，致郁的泪点，它无数次想要惹你哭，但只有在这个片段，我才真真切切的哭了出来。正应了第一季里波杰克说的
——我让所有在乎的人都离我而去。
所有人都离他而去。
第三季第九集中，卡洛琳公主和波杰克在意大利餐厅中对谈、想要修补、争吵、爆发、最终绝望。整个场景充满了泪水和心碎，但我印象最深的一个片段，是争吵后绝望离开的卡洛琳公主折返回来，帮波杰克搞砸的餐厅做一份意大利蘑菇烩饭。
波杰克问卡洛琳：“你怎么会做这个？”
卡洛琳：“我妈以前是大户人家的住家女佣，她经常弯曲手肘有困难，所以为了不流露街头，我只能整天帮她擦屁股，那家人超爱吃意大利菜，还有香槟喷泉、可卡因、私人飞机，还有冲彼此大吼。”
“你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些？”
卡洛琳的脸瞬间塌下来，“我说过。”很快补充了一句，“没关系，我知道你不记事。”
真的没关系吗？40岁的卡洛琳，新成立的公司不景气，在最艰难的时候，波杰克单方面要求撤出，仅仅因为卡洛琳公主23年来第一次帮他搞砸了事情。而之前的所有，波杰克搞砸的所有事情，对卡洛琳所有的拖拽，一出现状况就叫她来处理，她总是随叫随到，尽管不愿也还是处理得妥帖，所有这些，所有这些纠缠，都化成波杰克嘴里一句简单的：”你被炒了。“
卡洛琳公主自私、爱些小钱，但她也是剧中的救世主形象，任何人的危机，她都能帮忙平稳度过。她的40年都花在了帮别人渡劫上，到了自己这一难，却没人给她放一条绳索拉她上岸，任她在泥沼里挣扎、哀求。她从30岁是个小助理是跟波杰克纠缠在一起，做他的情人，为他打扫房间，十年倏忽过，她成了金牌经纪人，任谁劝说她离开波杰克，她还是固执和他纠缠在一起。
不再大声争吵，坐下来回顾过去的波杰克问到“不知道这么多年你怎么能忍受了我。”
“我没在忍受，波杰克。我喜欢跟你在一起，我不后悔。”
卡洛琳像极了我们生活里那些太年轻的时候，遇到太不好爱情的女孩，恋爱谈了太久，生活里的人都是跟他有关，就算过去几年，那些人和时光还是拉着她。你想走吗，你想重来吗，你想好好活着吗，你不可能的，你死了心吧，做梦都把那些耻辱和腐烂的过去抖在你面前，你别想有轻松的日子过。
然而最悲哀的是，卡洛琳并不想逃。
剧里有一个细节，在波杰克又一次搞砸了卡洛琳的事情，颓丧地坐在房间里，卡洛琳满腔怒火赶来找他，站在门口却有了几分犹疑，手搭在门把手上又垂下，深深呼吸，最终走进去。她欢快的在他面前走来走去，不停的说话，夸赞他，告诉他一切都不算糟，告诉他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就是这个很快过去的场景，看的我惊心动魄。波杰克从不表达爱，或者说，他从没有任何爱可以来表达。而卡洛琳是那么急切地想要把波杰克从困窘里救出来，那么讨好地想要抓住一些爱。
在餐厅的冷冻间，卡洛琳大声分辨着，大声证明自己帮助波杰克渡过多少难关，如果没有她，他将怎样一事无成。波杰克说：“你只是习惯当圣母，喜欢帮人，你从没想过我们需不需要你的救助。“是的，波杰克说的没错，卡洛琳对他，除了爱，还有自我的救赎。我们都太需要做别人的救生员，营营役役的生活里，那么渴望能够抓住一点别人的错误和悲痛，帮对方渡河，之后就可以插着腰说道，我那么辛苦帮了你，没有我，你做不成这些事。从这些琐琐碎碎里，寻得一点点被需要的安全感。
就像善于救火的人，总是奔向一场有一场的火灾，却从没思考过意义。
卡洛琳童年都在雇佣和寄居中生活，习惯讨好，习惯轻贱，也习惯拯救。以至于她那么想要得到一点，能不用她低下来讨好的，能实实在在握在手里，不会把她从空中抛起又摔下的爱。所以她在三十岁时拒绝了继续做波杰克的情人，她说：“我想在四十岁那年拥有自己的家庭”，而不是毫不笃定的和你纠缠。但是卡洛琳没能拥有，约会过的人不是三个小男孩伪装的成年人，就是只想索取她能力的已婚男。最初和他们交往或是为了气波杰克，但后来，她也是真真正正用力的讨好过，渴求过一点温情，一点哪怕不轻松也会存在的爱。
那么想要一点轻松的爱，但是没关系，如果实在没有，讨好一点也可以，辛苦一点也可以，有一点爱就好了。
无奈所托非人，在一切付出过的爱情都破裂后，她疲惫的趴在车上说“是我太傻，竟然以为这个世界上，还会有浪漫存在。”
童年的经历往往能够有力而深刻的影响一生，不管怎么努力，怎么逃脱，可能都难离其束缚。已经好了的伤疤，也在血液里留下曾经存在的痕迹。
而波杰克的童年，父母争吵，互相贬损，没能给他一点点健康的亲情。一个细节，波杰克在小学画了一张妈妈的画像，满心欢喜拿给妈妈看，她妈妈只是瞥了一眼，说，你做不好任何事。想得到一点鼓励，想得到一点夸赞，想给你看看我的爱，却没回应，于是只好层层缩起来，不再渴望你的应答，不再渴望你给的温暖，也不再展示，我那一点卑微的爱。
这种自我保护终于延及到成年后遇见的人身上，年幼时没能得到足够抱持的他，成年后，也不懂爱任何人，甚至，也不懂接受自己。
豆瓣短评中有一句“任何世俗的快乐都拯救不了一个自我厌弃者。”是的，与其说波杰克是一个渣男，不如说，他只是彻底的厌弃自我，厌弃生活。他或许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世上竟然还有乐趣存在。
回到餐厅争吵，卡洛琳问他，“你爱我吗？”
他看起来答得坦率，“你知道我不搞恋爱那一套，爱到最后，要么伤人，要么自伤，有什么意义呢？”
丧吗？真丧。
重复的生活，不幸的际遇，努力也不会有收获，爱的人总会告别。前几天看威廉的《屠夫十字镇》，在宗教家庭长大的主人公，认为生活无趣，独自深入遥远而荒芜的西部寻找人生的意义。最终发现，从一场无意义中走出来，却跌进另一场无意义中去。
最近有一个好友跟我讲述遭遇的烦心事，诸事不顺，家人，朋友，爱人，我亦心情糟糕，无力安慰，只是和她丧在一起。想和她说，也许熬过这一段就好了，已经打好的字又删掉。可能不会好，你我都知道，可能不会好，也就不必假意的安慰彼此。但是我想，可能生活总是在艰难里持续，从一个谷底走出又会踏进另一个谷里，但是这里面，一定还有点什么，值得我们为之存在的东西，一定有一点意义。哪怕只有一点点，也够支撑度过每一个黑夜和黎明。
可能对卡洛琳来说，是一点爱。对于波杰克来说，是一点让他知道自己有用的东西。
卡洛琳煮意大利蘑菇烩饭的时候，波杰克躲躲闪闪，装作不经意的说，“我爱你，在我能爱一个人的范围里爱你，但这从来都不够爱，我知道。”
而卡洛琳公主，之前摆出一副无表情的失望姿态，听到这句话后，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下。
也许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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