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物记

刚从超市回来。这是两个月来第四次去超市。

第一次是1月19日下午，那天，我从超市出来，牵着儿子的手往家走。我们经常一起去超市，但我很少牵着他的手走回来，只会让他跟紧点，注意身边的车辆，别乱跑。因为我习惯一次性多买点，每次两大袋，左手提一袋，右手提一袋。但那天，我买的很少，一只手就提上了。因为前一天，也就是1月18日，我抢到了23日去广州的高铁票。所以，蔬菜水果蛋肉等各种食物都不再大量买了。

还从来没在南方过过年呢，也几年没回老家过年了。去年弟弟的房子装修好入住，家人都去了南方。所以，原计划今年我从北京过去，大家在广东团聚。

一切都准备好了。

但第二天，网络上关于疫情的消息一下子多了起来。我曾看到过相关消息，觉得就是个极小范围的小事情。但那天，看着那些信息和数字，觉得这事还有点大了。

我多次去看铁路售票系统，本来已经无票的那个车次，开始有余票，但也有又被抢走的，退票的人一直不多。我想再观望一下情况。

21日下午，终于下定决心退了车票。紧接着，就看到网上消息说，xxx总指挥部在武汉成立。看来，这事挺大了。退票就对了。

后来，不仅不能去外地，连小区也要凭出入证出入了。

接下来那一个多月的时间，男人去超市采购了几次，孩子24小时待在屋里，我偶尔去小区门口取个快递或外卖。

一直到3月10日，我重新担起了去超市采购的重任。那是我在家待了50天后，第一次出远门。

因为没有买到医用口罩，我们几次出门，戴的都是加绒加厚的那种保暖型布质口罩。

但那天，我翻出了一包儿童医用口罩。那是年前雾霾天的时候，儿子班上一位家长给买的口罩，老师给每个孩子发了一包，6枚装。

一开始还担心儿童口罩罩不住我的大脸，试了一下，还行，鼻子、嘴巴都能保护到位。

人生第一次戴医用口罩，一股味道扑鼻而来，也不知道是否正常。虽是一次性口罩，但太紧缺，那天买菜回来，没舍得扔。两天后，3月12日，又戴着去了一次超市，后来又戴着去门口取了两次快递。口罩上那个味道一直在，再加上多了汗味，最后一次戴着回到屋里的时候，突然感到一阵恶心，想吐，赶紧把它摘下来，扔垃圾桶里了。

随后几天去拿快递的时候，戴的都是单层的布口罩。

今天去超市，还是拿出了一枚儿童医用口罩，毕竟比布口罩密一点。

从家到超市，步行大概10分钟。走到半路等红绿灯的时候，人一停下来，汗立马上来了，忽然感觉很热很闷。看看周围的人，一位年轻男子搀扶着怀孕的妻子，他们穿着T恤加牛仔外套；一位骑电动车的男子，穿着宽松大毛衣；还有一位踩平衡车的潮流小伙子，穿着宽松棉布衬衫。再看看我自己，穿着挂在门口多日，偶尔出门穿一次的大羽绒服，另外还有加绒牛仔裤，还有加绒皮靴。

再摸出手机看看天气预报，今日最高气温25度。真是春天来了，一天一个样，温度都这么高了。

哎，口罩都随着季节变动由加绒加厚到单层了，衣服咋就没想着与时俱进呢？

带着一身汗走进了超市，经过自动测温门的时候，伸出右手腕的同时，我抬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体温：35.7。低就低点吧，比高了好。

超市里，和前几天一样，人不多，也不少，广播上还是不间断地播放着注意事项，比如保持1点5米的距离，比如快买快走。

但大家并没有太认真执行。热门果蔬摊前，即使你等到人散去再去挑选，很快也会有人紧挨着站到你身边来。

砂糖橘摊前，只剩一个老头儿的时候，我凑上去挑选。很快，一个老太太站在了我和老头中间。老太太刚站稳，就开口了：吃着怎么样？甜不甜？

这种时候，我当然是不会抢着接话的。这款砂糖橘从去年冬天卖到现在，在超市连续上货几个月了，谁家没买过呢？一次两次的总尝过吧。老太太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也许醉婆之意不在酒，而在和老头儿搭讪也。

但接下来的几秒钟，面对金黄热情的砂糖橘，我们三人却陷入了冷却的沉默，老头没有接话。

老太太突然拿起一个砂糖橘，把手伸到我面前，把头歪向我问道：尝了没？甜不甜？是酸的吗？

“还行，不酸，以前买过。”我现场没尝，但知道不酸。

“哦，以前买过啊。”老太太边往袋子里装橘子，边继续和我搭讪，“挑哪种的好点呢？”说着又拿起一个橘子伸到我面前，“这种薄皮的好吃吧？”

“只要皮没坏，都行。”不是敷衍，我确实就是这么粗糙地挑水果的，同样品种的，颜色深一点浅一点，大一点小一点，皮薄一点厚一点，无所谓，没坏就行。

但老太太就仔细多了，又拿起一个橘子继续和我交流，“买这种大麻皮（音）的更好。”

行家啊，此刻老太太也逐渐进入了购物角色，麻利地往袋子里装着橘子。我附和地说声“好的”，就推着购物车离开了，留下冷冷的老头儿和言犹未尽的老太太。

在广播声的催促声中，我快速地结束了购物，来到收银处，选择了一个只有一人的通道。

收银员麻利地把前面那位老头儿的东西扫完，然后程序般地问道：微信还是支付宝？

老头儿把头往前一伸，嘴里大声问道“啊？”

“微信还是支付宝？”收银员也提高了音量。

“啊？”老头儿的头往前伸得更多了一点，再次张大嘴巴。

“一共124块4！”收银小姑娘对脑袋已经快贴着自己的老头儿改变了攻略。

老头儿收回戴着鸭舌帽的脑袋，尽量地站直了身子，轻轻地“哦”了一声，然后从口袋里摸出一卷钱，抽出几张递给了小姑娘。

把找回的零钱递给老头儿之后，小姑娘好像要把在前面超出人均结账时间的时间赶出来似的，抓起一件东西，扫描，放下，再抓起一件，速度快得我都担心她没扫上。扫到最后一件的时候，我抢在小姑娘那句“微信还是支付宝？”之前，“支付宝”三字脱口而出，同时把早已准备好的手机付款页面递到扫码处。不劳烦小姑娘再一次次重复问话，重复示意动作了。

提着两个大袋子往回走，下午两点多的春日阳光照得人暖暖的，但对我来说，有点热。

这十来分钟的路程，又是一身大汗，到了小区门口，不等保安开口重复那句话，我抬抬早已酸疼的左手，扬了扬手中早已准备好的出入证。保安点点头，把测温仪伸向了我的右手腕，我把袋子往上提了提，向前伸了一下手腕，同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体温：36.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