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2)

作者: 顾秋不咕秋 | 来源:发表于2022-02-06 00:18 被阅读0次

    我仍未忘记那天,下着阴沉的雨,当我到达那的时候,可能脚踏过太多积水,一下子滑跪下来,我的脑子如同撕裂般炸开,我似乎听不清别人说什么,只有嗡嗡的声响,我好像彻底与这个世界断开了任何联系,我什么也感觉不到,视线也变得模糊,隐约只能看到阿桦妈妈哭泣的脸,她明明是那么的爱笑怎么会哭成那样呢,明明昨天她看着我,还笑着说“一想到要有我们小阿阳这样的女儿,伯母我啊真是开心的不得了”然后便摸着我的头,她的笑是如此温暖,可如今怎么就变得如此痛苦了呢

    我的一切似乎都停顿了,从接受到那则消息开始,

    阿桦死了,死于车祸,为了救人

    我不接受,怎么会这样呢,怎么这么俗套狗血的故事会发生我和阿桦的身上,难道就因为我们的感情从开始到现在没有一丝挫折,于是便惩罚我们生死相隔吗?

    我不相信,我的阿桦的眉目是如此好看,每次看他我都要控制好自己不要流鼻血,怎么会是这个血肉模糊的样子呢?

    明明昨天依靠的身子是如此温暖,怎么现在便变得冰冷僵硬了吗?

    我不相信,我浑身颤抖着,我突然觉得好冷好冷,阿桦你这样爱我,怎么忍心看我受冷呢,你一定会起来抱着我,让我感受你胸膛的温度,对不对,对吧,一定是这样的,我想笑,可我笑的却是吐了出来,吐到最后没东西吐了,一把鲜血顺着我的喉腔喷了出来

    那赤红的血便这样溅在地上

    残忍且醒目诉说这样的事实,这我一生不愿承认的真相

    我看着奔涌而至的人群向我赶来,我闭上眼睛,我祈祷这是场梦,于是我选择睡去

    我想远离一切

    可我醒了,我看着站在病床旁,哭肿了眼的白母,我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嗓子被那好几口鲜血吐哑了怎么样都说不出话

    白母开口了,她说“阿阳,你是个好孩子”

    突然她跪在地上被我爸妈极力拦着,她挣扎着捆束,哭喊,不似曾经体面乐观的模样“阿阳啊,阿桦生平最喜欢的就是你啊……你一定要好好活着啊……一定啊……你是我活下去唯一的念想了啊……”

    我们的世界就此崩塌了

    中年丧子使那么开明乐观的白阿姨都变得如此绝望

    更何况我呢,更何况这个和爱人如此相爱的我呢

    我的太阳彻底熄灭了,阿桦走了,带走了我的半条命,剩下的半条命是家人和白母绑在地上的,我还没有任性到随他一起离去

    可是我也不再是太阳了,我若是树,也便是连树根也枯萎了,我只留下空壳,虚无的无法再虚无

    我看不到活着的意义,身边的任何事都已经让我提不起兴趣和意义,可我又不能死,一个家庭已经失去了他的儿子,我不能让另一个家庭也遭受丧子之痛

    在这个世界待着的每一刻都是煎熬,我忍受不了每一分每一毫,我是被放在时间绞刑架上的罪人,时针是处刑者,日历是法官,所有的一切是观看这场闹剧的围观群众

    而自那场雨后,我便得了一旦下雨胃就会痉挛的病,有一次干呕到视线模糊时,我又恍惚看到,我的爱人焦急的模样,然后一睁眼又烟消云散,发现这一点的我想发了疯的狗,我用尽全力虐待自己,可是再也看不到他的身影

    他是不是厌恶我变成这样

    我如此想到

    我知道我再也回不来,回不到从前阳光开朗,偶尔耍小孩子脾气的时刻

    因为,他再也回不来了

    没有他的世界,从此太阳不再升起

    就这样也不知漫无目的到何种地步的日子中,我看见了邵寂

    那一刻我恍惚的以为我的阿桦又回到了我的身边,我急忙奔向前去,我怕  真的很怕,一个不小心,我的阿桦便再次离开了我

    可直到看着他身旁笑着的女人,我瞬间停止自己激动的心,我知道这不会是我的阿桦

    眼前的男人不过空套了一层阿桦的皮囊,毕竟我的阿桦从不会用这样冷冽的目光看着我,他甚至没有对我说过一句重话

    我唯一见到阿桦生气,是初中,

    我被以个男生围在墙角里,他说着肮脏下流的话,手也不安分的想触碰我的身躯,我急忙将他的手打开,便换得他的恼怒,眼看着拳头要砸在我的脸上,那层阴影却停留在那

    我睁开眼,看到阿桦阴霾的眼睛,恐怖的根本不像话,那一贯有三好学生之名的他在我面前打架,他下拳之重,甚至让我看到了血,我连忙将他和男生扯开,带他跑远

    我很害怕,不是怕阿桦,是怕他因为我有获得本不该有的惩罚

    男生被送到了医院

    阿桦被学校通报批评了,一贯宽容的白母也第一次如此严厉地责骂阿桦,阿桦被罚站到院子外面,甚至不准吃晚饭

    那天的夜是如此黑的,却有几颗星星懒懒散散地眨着眼睛,我偷摸着顺着月光,端着一盘点心溜到他面前,我们相识一笑,看着他狼吞虎咽的眼睛,我担忧地和他说

    ,下次不要那么莽撞了,我心疼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闪了一下,而后又是那溺死人的微笑,他摸了摸我的头,很认真地对我说“阿阳,我不希望你受到伤害,我宁愿被伤着的是我自己,也不愿是你”

    那天的月光实在太亮了,导致我竟有些燥热,整张脸都弥漫着红色,我匆忙跑了,临走前还看到屋子里的白母看了眼我又看了眼阿桦,笑了一下

    然而面前的人长得和阿桦有八分像,尤其是那双眉眼,倘若不是他的眼神总是太过冷冽,我绝对会控制不住地深深吻上去

    其实我一开始对于将他作替身这件事非常纠结,我不并不喜欢这种对别人不负责任的感情方式,也对不起阿桦,因为天上地下,也只有唯一的阿桦,没有人能够替代也不该被替代

    可是看着他也将别人作替身,从没有动过一丝感情,我还是可耻地心动了,毕竟我已经找不到比这更像的了,毕竟我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那么反正他也不会动情,这种可以共赢的事情何乐而不为呢

    于是我展开了对邵寂的攻势,我极力模仿着他白月光的一切,终于他注意到了我,我们也就因此展开了关系

    从此我找到了我的精神寄托,我用尽全力的对他好,将我的爱全身全意地塞给他,哪怕是他毫不领情地踩在地上,不屑一顾,我也不会有一分的难过,因为我从不需要他的回应,我只是需要,需要一个可以让我去爱的对象,只是需要一个活下去的借口

    对着他好就仿佛对阿桦好,我就可以催眠自己我的阿桦回来了,可每当我催眠地让自己彻底相信时,他那皱着的眉眼总是把我又拉入这严酷的事实,令我厌恶,所以我总会轻轻抚平这双美丽的眼睛,我不允许,从不允许

    他们说我大方宽容,即便他身旁的女伴一个接一个,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其实我从不大方,我只是不在乎

    我不爱邵寂,所以我不在乎,换成阿桦我早已嫉妒地发疯

    比起情人,我们更像各取所需,合作的商人,我们都只是利用对方获取自己想要的

    ,我想要他不皱眉的眉眼,他想要他的完美女友

    所以我彻底藏住我的棱角,掩盖我眼中对他的冷漠和无情,用温柔,贤惠,用奉献去填补我的躯壳来面对他,并从中抽取他身上的满意,来填补我内心的空洞,从而继续趋动我的空壳,将自己继续作为一个活着的存在

    否则我怕我本就脆弱的世界再次坍塌,在一片废墟中找不到希望

    当然我也知道这样的自我欺骗持续不了多久,因为他的月光还活着终有回来的那天

    我的月亮,却永远地挂在天上,唯有那月光洁白

    有时我真的非常羡慕邵寂,因为他的离别是如此得轻微,脆弱到一个电话就能彻底扭断

    而我却是永远地等不到,我命运的爱人归来

    每当他和他的爱人在许多个深夜通话时,围绕在我心尖对阿桦的思念,就会成为难以吞咽的眼泪,我知道他再也无法为我抹去眼泪,低吻我的眼睛,而我也只能独靠在落地窗前,任凭这洁白的月光,轻搂我的肩头

    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得那么快,其实也没多快,毕竟一晃而过我竟已经和邵寂度过了那么多年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我新租的公寓的,我再一次地陷入迷茫,于是我闭上了眼睛

    再次选择用睡觉来逃避这个难题

    于是多年无梦的夜里,那个几年来躲着不在我梦里出现的男人,终于来到我的梦中

    见到他的那一刻起,我晃的落下眼泪,他拥着我 ,轻吻着我的脸颊

    他说“阿阳,你该做自己的太阳”

    他说“不要想念我了”

    我说“阿桦,我活不下去了”

    他拍了拍我的背,仿佛在安抚一个新生的婴儿

    他说“傻阿阳,看看那”他指向一个地方

    是我坐在沙发上裹着毛毯,晒着太阳看书的样子,画面一转,是我对着花盆认真插花的样子,再转是我在厨房中端着一锅汤走出来的样子

    而那个我都扬着不知觉的微笑

    这些都是在他离开后我实实在在拥有过的样子

    他说“你早就知道答案了不是吗”

    他牵过我的手,十指相扣

    “阿阳,我的太阳啊,即便月光逝去,你依旧在没有我的世界闪耀啊”

    “所以不用担忧,你其实已经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不是吗?”

    是,我爱上了晒太阳,爱上了养花养草,爱上了在休闲的午后看书,我爱上我的生活,可是在欺骗自己需要寻找依靠时,我把这些东西自动处理为对邵寂的伪装

    可是原来我是真真切切地爱着,阳光的确是温暖的,花朵的确是美丽,书页中的字也的确是动人的篇章

    “所以,答应我,好好活着,全心全意地热爱你自己,活出你想要的样子,然后在最后的时刻来找我,我会在下一个世界一直等着你”

    说着他的样子在我面前逐渐化为模糊,最终消散,而我也醒了,带着干涸的眼泪

    阳光撒在我的脸上,我却清醒起来

    我想我确实知道我的答案了

    我破天荒地来到墓园,那个存有阿桦墓碑的地方,多年来因为不愿承认这个事实,所以我从未来这扫过墓,甚至连他的葬礼我都没有出席,真怕阿桦因此跟我置气

    我看到了白母,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她了,我只会在每月送去一笔钱给她,她曾经是我半个母亲,而我也是她半个女儿,可如今一个人的死,拉远了两个人的距离,我感慨着世事无常

    她也看到了我,她那张脸久违地露出一丝笑,她走向前来,摸了摸我的头

    “小阿阳啊,你终于放下了,我也放心了,我的小阿桦也应该放心了吧”

    我看着她慈爱的目光,没有说话,只是抱住了她,我其实并没有放下,只是比起放下,我明白了该如何活着

    阿桦永远占据我的心中,只是这次我不再迷茫

    她顿了顿看着我沉默的脸庞继续说道“小阿阳,你知道吗?阿桦救的那个人啊,是个小女孩,长得特别像小时候的你”

    她拍了拍我的背,松开了我

    我终于开了口,要了小女孩现在的住处

    告别了白母,我来到了她家不远处,便看到院子里的少男少女正在院子里荡秋千,女孩坐在秋千上,男孩在后面推,将女孩送到高处去,欢声笑语传入我的耳朵了,我也笑了

    她确实像我,她也有她的太阳

    而我,林太阳,是不是也该做一回,自己的太阳了

    我决定离开这个城市这个活了二十多年的城市

    我辞了工作,将一半的财产捐给了慈善机构

    告别了我的家人,告别了好友,最后告别了白母,白母叹了口气,从家里找出一封信给我 我没有立刻拆,我怕看到了,我就不敢离开了

    只是没想到去机场的路上迎来一位不速之客——邵寂

    他这时候不应该和他的白月光情浓正浓怎么会跑到机场来堵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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