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自己喜欢的朋友得了抑郁症。
认识却不熟悉她的人都炸开了锅。因为不久前,她还是个被誉为女强人的彪悍又乐观的女子。
踩着高跟鞋,抹着和衣服总是相宜的口红,从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女战士模样。
她的对手会抑郁还差不多,她怎么会抑郁呢?
去看她的时候,她躲在角落里不愿跟我们任何人交流的绝望样子,深深地刺痛了我的心。
我走过去,抱住她说,我们去你喜欢的北欧旅游吧,好不好?
她轻轻推开我,摇摇头。
抑郁,是对这个世界的一切索然无味,是对自己的存在漠不关心。
我大概能够体会,她为什么会得抑郁症。
很多人觉得抑郁症很可怕,也很丢人。
但抑郁症就是情绪在撑了很久之后生病了,和身体没有打败病毒撑了很久之后生病一样,并不可耻。
而且,它也经常降临在乐观或者坚强的人身上。
很多人觉得平日乐观的人比如我、比如我的这个朋友就不会得抑郁症,可恰恰,这个朋友得了抑郁症,我没有不可置信。倘若有天我得了抑郁症,我想也不是不能理解的。
想来,这些年几乎总听到有人对我说,“你别那么逞强”“你那么辛苦做什么”。
我常常不以为然。我为自己而拼,有什么不可以的?
而不知不觉间,这些被我否定的论断,却并未被我忽略,渐渐成了沉重的包袱。
啊,他们都对我质疑、对我嗤之以鼻了,我怎么可以不做出点样子给他们看,让他们知道自己是错的呢?
这样沉重的包袱,对于谁来说,背着走一段路,辛苦点也是可以坚持的,但要背着走很长很长的路,一定会垮。
我从18岁到现在的这些年也非常辛苦,用旁人的话说,你怎么小小年纪经历了我可能一辈子都经历不完的事。
虽然天性乐观的我,并没有把这些辛苦或者说苦难当成多大的灾难,反而当成了宝贵的经历,但既然是伤口,就会有疮痍,既然有炮轰,就会有破洞。
它们客观存在着,只是我忽略了它们,或者说,逼着它们快速复原。
如果在往后的人生里,每一次袭来的都是小小的风浪,每一次都必须坚强的我们还可以抵御,但确实真的“心就像很多破洞的房子,洪水一来水就会在那里流”。
看到同样得过抑郁症的柏邦妮在很久以前说过,她自己的亲身体会是:“抑郁是没有来得及的难过,你没有释放的难过,你没有允许自己完成的难过,很容易变成抑郁。”
这么想来,我特别能理解为什么朋友会得抑郁症。
好脾气的她,我几乎从未见过她有任何一次发泄。
面对不公正或者不如意,从来都是收拾收拾心情,继续做个拼命三娘。
那些没有来得及的难过,那些不允许完成的难过,它们并没有消失,而是日复一日地累积在心底,把细密的小针孔水滴石穿成大大的洞。
时不时把小针孔堵上的人,也许在外人看来不够坚强,可每一次爆发都避免着无法挽救的大洞。
再乐观、再坚强的人,也是抵挡不住洞口泄出的洪水的。
你可以坚强,但是不需要那么坚强。
不要在痛苦来临时说服自己从巨大的悲伤里快速恢复或者逃离。
没有人会觉得你没用,因为那样的痛苦谁都没把握可以迅速恢复。
不要忍,起码对自己不要忍。该释放积压已久的压力的时候就要释放,该给自己恢复伤痛的时间就要给。
如果你能够尽情地流泪,非常尽兴地难过,很完整地去难过,你也能够很彻底地从头开始。
这意味着你完成了一个仪式。
这个仪式,虽然并不能让你转败为胜,但它做了个标记,彻底地告诉你,可以告别难过,丢下包袱了,你可以开始新的征程了。
坚强可以,但是不要那么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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