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回去的故乡已经离我们远去,而不能回去的故乡,却永远萦绕在我们的心里。”
在离开这群可敬可爱的老人之后,我不禁感叹写下了上面那段话。这群已届古稀乃至耄耋之年的老人们,给予了我们从未有过的、最高规格的礼遇——列队欢送我们回家。
这群像我父母一样的老人们,已届垂暮之年——老了,他们将自己最美、最好的青春时光,贡献给了那个他们曾经谓之梦想的农场。那里是他们的物质与精神家园的府邸,安放的是他们割舍不了的人生情怀与过往。
五六十年前,我们的父辈们响应号召,奔赴距离省城十余公里的荒山野岭。虽然还不至于饮毛茹血,但也是杂草丛生、野狼出没之地。那时,他们还是一个个精壮小伙和甜美姑娘,其中不少人还闪着青春痘来到了这个不毛之地。他们来了,是要同大自然来一场大决斗;他们来了,是要彻底改变这里的旧面貌,将这里开垦成广阔的奶牛养殖基地和现代化的乳品加工厂。
可以想见,那年那月在这群年轻人的心里,澎湃起的是多么壮阔的蓝图与图景,昂扬起的又是多么催人奋进的激情与凯歌。那是一幅从他们心底深处升起的图腾,深深地吸引着来自全国各地的有志青年投身这场“大决战”。
敢与天斗,敢与人斗,敢与一切“阻挡”前进的人和事相斗。“战旗”猎猎,斗志昂扬,生产工地亮如白昼,机声隆隆,人声鼎沸,迸发出无穷的生命战斗力!
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曾经的不毛之地变成绵延的梯田;一沟一垄、一花一叶,当年的荒原丘陵成为鳞次栉比现代化的养牛基地。一头头健壮的奶牛吃进去的是草,挤出来的却是白花花的牛奶,做成香气扑鼻雪白的奶粉走向全省乃至全国,哺育着祖国的“花朵”。
我看到了他们如花儿一般绽放的笑脸,那是一种老农守望农田喜获丰收后,才有的欣慰与愉悦;那更是一种在心头久久酝酿,才难得一见的开怀与欢愉!
不知道谁说的,时间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偷心贼”,它偷走了时间,它更偷走了遗憾与无奈、美好与期待。
昔日如昨,好似迟迟不肯退去的晚霞;旧念如故,一如款款而来的回味,一任思绪在往事钩沉中跌宕起伏、波涛翻滚。
仿佛“一夜”之间,二三十年后的今天,当年曾经“战斗”过的地方,一转身成为时光的背影,镌刻在深深的皱纹里:当年的奶牛基地、乳品厂已经踪迹皆无,早已经被现化的开发区所取代。当年,放眼望去,那是一眼望不到边的希望的田野,群牛放牧,悠然见南山,;现在,抬眼望,到处是“斧凿刀削”的现代开发的累累“伤痕”。一座座高楼大厦阻隔了我们父辈们的曾经过往,阻隔了我们父辈们的情感记忆。
老人们仅存的记忆纽带,就剩为数不多、随着时光推移却越来越少的曾经一起战斗过的兄弟姐妹。现代化的大开发、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等等,都将过去的记忆抹得一干二净、不见痕迹。当父辈们回到他们曾经战斗过的“故乡”,俨然已成了“他乡”——他们根本无法再认识这块曾经战斗过的地方,因为这里已经被现代开发改造的面目全非。就像电脑操作中使用的、不可恢复的“删除键”,而不是“撤销键”。就像从一种状态变成另一状态,已然发生了不可逆的化学变化,让这些已届古稀甚至耄耋之年的老人,又如何安放自己那抹乡愁?
老人们如松树般布满皱纹的手紧紧的握在一起,久久的不愿松手,他们中有当年的子弟学校校长、班主任老师,农场医院院长、高级工程师、高级修理工……然而现在已是白发苍苍的老人,他们舍不得哪怕一时半刻的分开,所以,他们早早的聚在一起欢送一位老战友、好兄弟、好姐妹。挥手之间,重复着叮嘱彼此珍重的话;依依不舍,说着永远不嫌多的“保重、保重、多保重”。即便是并不曾走远,即便是短暂的两三天的分离,但在他们的眼里、心里却是一次分手,所以要“隆重”相送,回味当年深厚的友情,寄语相互珍重,互致问候——你若安好,便是晴天。
看到老人们如此热切的相送情景,我真的不敢多看他们的眼睛,他们仿佛更像一群幼儿园里的孩子,暂时的离别也让他们在彼此眼里变得潮湿起来。是啊,何处藉乡愁?惟愿你们长命百岁、情深意长,让后人记住这里曾经发生过的故事,以及永不磨灭的难忘!(老阳开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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