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我总想起老家的邻居,却又总想不起他的名来,我只记得他姓陈。,村里人的孩子都叫他二哥
记忆中的二哥,停留在二十几岁。刚上小学的我总追着他喊二哥,他总是软绵绵的答着“哎”。那会的我总感觉二哥跟别的哥哥不一样,他的手有点微凉,脸上总是白白的,干干净净的,有时甚至有点跎红,从他的身边经过时总能闻到淡淡的清香。那会我弟弟年纪小,妈妈跟二哥关系稍微亲近点,他总是来我家串门,每次他离开时,妈妈总是叹着气,摸着我的头说:“多跟他说说话。”
二哥在镇上开了小裁缝店,因为二哥细心时尚,总会有很多回头客,他早早加入了万元户。一日,妈妈说帮我扯几尺布,做一身新衣,二哥直接拿着皮尺,微凉的手指在脖子胳膊上迅速的走着。原本需要一个星期的等待,二哥隔天就送到我家,笑眯眯的说:“穿上,看看合身不?”妈妈端来一杯开水,跟他聊起了家常。原来二哥要结婚了,怪不得脸上整日挂着笑容,怪不得隔三差五的给我带来糖果。结婚那日,年少的我都能感受到二哥漾出的幸福。
二哥结婚后,我不再追着他跑,那时的我感觉他找到新的朋友,我们也渐渐疏远。后来隐约听人说,二哥被路见不平的混混打了。提起二哥,老人们气愤敲敲拐杖:“混账东西,好好的小青年,搽什么粉,描什么眉,被打活该!”再后来,二哥来我家的次数又多了,只是笑容也变少了,我再也闻不到他身上淡淡的清香。妈妈说,他离婚了。我不知道离婚的真正含义,只知道,他的新朋友不跟他玩了,再也没人跟他讲话了。
我又开始追着二哥玩,可二哥总是躲着我,甚至好长时间不见,我总缠着妈妈让二哥来我家玩。我清楚的记得那一日,放学后,我推开门看见熟悉的背影,蹦蹦跳跳的跑过去,喊着二哥。二哥小心翼翼的转过身,我连忙躲在妈妈的身后,二哥的鼻子肿胀,脸色发紫,就像西游记里的猪八戒那般的可怕,二哥干瘪的手指终究没落到我的头上,我只记得妈妈在耳边反复的训斥,都不知道二哥何时落寞的离开。
至此以后,我总是躲二哥远远的,看着小伙伴冲着他喊:“猪八戒,丑八怪!”训练有素的口号伴随着快乐的笑声砸在二哥的身上,裹着棉袄的二哥却比夏日时更加的弱不禁风,看着凛冽的北风中摇摇欲坠的身影,我终究没迈出那一步。
多日以后,我在暖阳中得知二哥的死讯,农村的暖阳总能滋生众多奇怪的故事。三五老头老太,做在茅草房的西山头,嗑瓜子,张家长李家短的消磨时间,严老太爷是我们村年纪最长的长辈,他跟二哥家有些亲戚关系,他愤怒地谩骂着:“罪孽,好好的小伙男不男女不女的,都已经癌症了,还花钱看,一点不晓得好歹。”李老奶叹口气:“死都死了,还骂什么骂?陈大爹这下日子要好过点,也不被人笑话了。”而我依然趴在墙头,默不作声的听着他们的诋毁,依然没有迈出那一步。
多年以后,当我看到涂浓妆画眼线的小鲜肉们在电视上搔首弄姿,也知道鼻咽癌是目前治愈率较高的癌症癌,我又想起二哥,想起谩骂的乡人,想起懦弱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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