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下半年的某一天,三吉突然说要来平湖看看我和女儿。
那时,相隔我在杭州暑假住曙光新村的房子几个月了。
“想来看看平湖是什么样子”他说。
“好啊”我有些意外。
“还想见见你的女儿,有点好奇你女儿会是什么样子。”
“会是你想象不到的样子”我在电话里哈哈笑道。
他坐长途汽车来,在一个周六的上午,我带着女儿到车站接他。在汽车西站,车站很小,有很多三轮车停在门口。偶尔有几个黑车司机会走上来问你到哪里去。我拉着女儿等在门口,老远就看见三吉,带着他一贯的安静的审视周围的表情。
三吉对三轮车很感兴趣。“杭州不是也有吗?”我问着。
“有,但很少,我也没坐过。”
“那今天坐一次吧!”
我们仨挤在一辆三轮车上,女儿坐在我腿上。女儿看到三吉自来熟,一路聊天。
“叔叔,你怎么这么高呀?”“叔叔,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叔叔…”
“叔叔饭吃得多。”“叔叔没工作。”三吉一一耐心的回答。
我听着,不言语,女儿一贯是讨人喜欢的,也总是会和人聊个没完,长大后反而安静了很多。
我们去逛了平湖古老的水洞埭,很小的一条胡同,里面有各种当地的特色美食,有外贸服装,有手工艺品,还有古玩玉器,人来人往,满满当当。三吉尝了当地的尺糕,边吃边赞,说这才是小地方的宝。吃了一路,中饭都省了。
下午带他去看了杭州湾。我们坐公交车去乍浦海边,女儿难得坐公交车,好奇地东张西望。三吉在一堆人中间鹤立鸡群的样子,他总把座位让给别人坐,自己抓着吊环在公交车上晃晃悠悠,两眼看着窗外的农田。公交车一路开开停停,不断有人上下车,各种吴侬软语。司机不急不慢地开着车,这个地方的人大部分是不急不慢的,说话也都很温和,区别农村和城里人的一大特征是比嗓门,农村的说话嗓门特别大,生怕别人听不清,也显现出特别的热情,城里的人大部分有些端着,在开口之前习惯先打量别人一番,然后再得体的说话。坐公交车的,以农村人为主,基本都说着本地的吴侬软语,说话时又都带着调侃和笑容。比如公交车到一个站点,司机不紧不慢的停下,会有弯着腰的阿婆拎着篮子,正常步速的走过来,一边抓着门把手,一边说一句“喔吆,个只门口高徕!”然后旁边就会有人说“阿婆,呢当心奈”。三吉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些人上上下下,靠近海边,人越来越少,最后下车看海的没几个。
女儿也是难得看大海,很兴奋,在海边跑来跑去。平湖的海是黄色的泥海,根本看不到一点蓝色,也没有白白的沙滩,一切都是泥土的气息。沙滩上倒是有些小石头,还有偶尔跑过的小螃蟹。但这片海却是著名的杭州湾。甲午战争时,日本曾经在这里登陆,那里还留下了战争时期的一个炮台。八年抗日战争时,这里的人民奋勇抵抗,还留下了一个百人活埋坑。杭州湾旁边就是号称山区的九龙山国家森林公园,实际是一片绵延的小丘陵。这个弹丸之地却是个军事要地,藏着海陆空三大军种,空军是那种雷达侦察兵,我曾经还去那儿慰问演出过。另外还有一个被孙中山称为“东方第一大港”的乍浦海运港。
我一路走,一路给三吉做着介绍。
“是个好地方呀”三吉啧啧赞叹。
当晚,也不记得是哪里吃了晚饭,似乎是我自己在家做的饭,好像是烧了红烧鳊鱼,还有炒了个青菜,在那个榻榻米风格的小餐厅里用的餐。果言也多次在这个餐厅里坐着,不过那时他们还没有相识。
三吉当晚在客房睡下。我则陪着女儿早早休息了。女儿习惯了早睡。许是累了,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早上,我特意起早做早饭。却发现三吉已经在餐厅坐着,客房的床铺整理得整整齐齐。
“昨晚睡得好吗?”我问他。
“不好,你家的这个闹钟总叫。”三吉指着那个带闹钟的收音机说。
“是你动了它吧?”
“是呀,我无聊按了一下,它就叫个不停了,后来我只好把里面电池卸了”。三吉故意懊丧地说。
“好吧,我表示同情”我笑了。
用了早饭后,我们再一次三人一起坐了三轮车,把他送到了车站。
这次的平湖之行后,很久没有联系,直到2003年的元旦,我发了一个短信,祝他生日快乐,他说哈哈谢谢,就是如此了,彼此又像消失在茫茫人海中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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