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文:甘语)
我考上师范的时候,我的家一贫如洗。那时,我能顺利的走入校门就是万幸!至于能否携带一个装放衣物的提包或皮箱之类的东西,便是奢侈。当然,父母也无法满足我这个可怜的要求。
那是在刚刚能够温饱的日子。我,一个15岁的少年如一个流浪于街头的乞丐,衣着褴褛地提着一只灰灰的蛇皮袋子去城市求学。
学校没有拒绝我的贫困。我推开曾经寄居3年的311房门,咚的一声把蛇皮袋子扔在壁橱上,便仰倒在床上读书看报。同室的同学大多很阔气。他们闲暇时就将自己精致的皮箱摆在床上,面带微笑的一按开关,只听见“啪”的一声脆响,箱盖便缓缓的升起,然后从中取出日记本、信封等物之后,提着箱子在寝室里自得的迈着步子。看出来他们的心中有无限的满足和自豪。寝室8个人中不仅是我一人来自偏远的农村,但只有我一人用灰乎乎的蛇皮袋子装放几件旧衣物。直至一次内务大检查,我才被迫扔去蛇皮袋子。买来两个属于自己生命的纸箱。直到现在我仍一直这么认为。
那次学校进行全校寝室内务大评比,男寝辅导员到我们寝室视察。他看到壁橱里码放整齐的7个皮箱笑容满面。当他视线落到最底层的一个壁橱时,本来生动的笑脸蓦地凝固了!愤怒从就镜片下流出来,厉声问道:“这是谁?谁的?谁的袋子?怎么放在这儿?”同学们的目光一起投向我。他说:“快换换!简直有伤大雅!影响年级得分,扣你的德育积分?”说着就咚的关上门走了。那时,我知道本非我不喜爱风雅。我的实力,我的经济条件,实在我无法启齿。但是非常恐惧因为蛇皮袋子而成为老师心目中道德不够“高尚”的调皮学生。只好从青年商店买回两个廉价的纸箱,将杂物整理好,直至看到已没有辅导员那种厌恶的感觉。
也许学校并未规定每人都买皮箱吧,也许辅导员让我换的也并非是纸箱吧,那次内务检查。我的纸箱安然无恙!可我对辅导员的愤怒一直难以理解。
日子不咸不淡的溜走。我重新审视我的两只纸箱的意义。几年求学中,它并没有给我损失什么。在那清贫的岁月里,它让我生活的坦坦然然。我的朋友们经常把食品、钱、情书之类的东西紧锁在皮箱之中。寝室中也时常发生过皮箱被盗的事。而我朴实简单的纸箱里,殷实的装满唐诗宋词元曲,石章字帖宣纸。小偷也好,朋友也好,他们不在意我的纸箱,他们读不懂我的纸箱。我的纸箱如同我年轻的生命一样安然。
3年后,我师范毕业。回到乡下教书,有了间小屋。同学来玩常对我说,有了小屋,有了薪水,买个书柜,把书摆上。书有所归,又美化了小屋,何乐不为?
我永远无法忘记手提蛇皮袋子求学的日子。想想生活中摆设的东西太太多多了,就像带了五颜六色的戏装,让人赏心悦目。然而在物质和精神上,我总是贪婪的恋爱着后者。况且真正的生命是不要包装与摆设的。我婉言谢过同学的好意。仍然固执的用纸箱支撑着清淡的乡下教书生活。
多少年过去了,我从小学又调到中学,又买房搬家。每每挪动迁居住处,我只打一个背包,提三两个纸箱,是那样简单、干脆、利落。清淡的日子里,书越来越多。在妻的多次催促下,去年夏天我也定制了一个书柜。古色古香,油油亮亮的书柜上摆满原本盛放在纸箱里的书。
整理书的那天,楼下正好有人吆喝着收购破烂废品。听着一声声的吆喝 ,望着那空落落的纸箱。妻说卖了吧!我摇摇头,端来一盆清水,擦净纸箱,撕开展平,掀开床席把纸箱垫上,就像当初求学时一样!我凝望着那微微隆起的床垫,心中无限坦然!
(2010年5月5日)
生命的纸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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