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肉面

    天桥边小店铺的招牌——牛肉面。老板娘温柔善良热情，小店铺红红火火。

    二十岁的某一天，我和你牵手走到天桥边。我瞥见脸像红苹果的老板娘，望着牌子上的“招牌牛肉面”，对你说我想吃碗牛肉面。冬天的早晨太阳未曾现身，从我嘴里呼出的白气团显而易见。你的脚步突然停住，牵着我的手也松开了。我呆呆地看着你翻“烂”你的口袋。许久，你尴尬地笑着对我说只有五块钱耶。随后，你揉了揉我的头说只要填饱我的肚子就好了。我迅速牵起你的手眼睛眯成一条缝同样笑着对你说我们可以一起吃。你的手暖暖地，将我冰凉的手握在手心，我只甜甜地笑。那时候的五块钱，中等价位，但对于我们来说其实是一种奢侈。你攥着我的手顺势放进你宽厚的大衣口袋，走向小店铺。站在小店铺前，我们异口同声地说一碗牛肉面，话音刚落相视而笑。老板娘手脚利索，很快热腾腾的牛肉面便新鲜出炉。老板娘端着牛肉面看着打闹的我们说：“你们真幸福，真好。”在冬天里，我乐成了春天的花儿，你一个劲儿地说我傻。我微笑地回敬老板娘说谢谢呀。我们在打闹嬉笑下吃完了这碗牛肉面。你习惯性地帮我擦拭油腻的唇，我们靠得很近很近…我问自己眼前此人到底有多钟意，心好像回答说很钟意很钟意。每次擦干净，你都会摸摸我的头说真乖。我会打你一下说真欠呀。我们腻在感情里，是别人羡慕的情侣。临走前，我对忙碌的老板娘说牛肉面真好吃呀老板娘真美呀。老板娘只是轻轻地笑，意味深长地笑，像冬天里的暖阳。我走在前边，你跟在我身后。走着走着，你忽然牵住我的手，拽我入怀里。冬天冷风呼呼吹，我把头埋进你胸膛。你俯下身在我耳边呼气，我有点惊喜有点紧张。你淡淡地说对不起。我想要挣开你的怀抱，看着你的脸说话，你反而抱我更用力。你说：“什么爱情都会变，我现在也没有钱，谢谢你陪我这些天，以后不要再被别人骗。”我一下子愣住了，脑子一片空白，即使还在怀抱中却感觉无比地冷。你松开抱紧我的手，捧起我的脸在我的额头上落下一个很轻很轻的吻。你说再见。说完便扔下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风将你说的话一遍又一遍地带到我的耳边，如此残忍。那天，我一个人踉跄着回了家，手脚冰冷瘫在床上。那天，天很冷，风很大，我对着天桥说谢谢这个特殊的冬天，谢谢你这么辛苦地骗我。

    慢慢好起来。

    三十岁的某一天，我和他路过这条街。还是这个天桥边，还是那个小店铺，还是我，不是老板娘，也不是你陪着，更不是冬天。春天万物复苏，一切都是兴高采烈的样子。我说想吃碗牛肉面，他说他身上没零钱。我已经想不起你的脸，我也没有你的照片。时间它杀死了所有的从前，我们也没必要再去怀念。我和他牵手站在小店铺前。老板娘坐在一旁看电视剧，或许对我还有印象，瞧见来人是我便笑着问我还是那个口味的牛肉面吗？我说不是的，只是路过看看你。老板娘说现在掌厨的人是她的女儿，牛肉面一样地好吃，以后可以常来。我说你们真幸福，真好。像当初她对我说的那样对她说。他突然握紧我的手在我耳边轻声说他做的牛肉面更好吃。我说他真自恋。可我却像泡在蜜中般腼腆地笑着。这个春天的花儿一直开着，它耐寒并从未凋零。那天儿回家，他给我做了一碗牛肉面。他说吃完了就要嫁给他，可要想好再动嘴。我说好。他吹凉后喂我吃完了这一碗牛肉面。最后，碗底变出了一枚戒指。他一脸认真单膝下跪，我欣喜若狂大胆接受。我和他可以白头偕老。

    八十岁的某一天，我能否再想起你的脸和一起吃的那碗牛肉面。

    牛肉面还是天桥边小店铺的招牌。老板娘还是温柔善良热情，她也有了个完整的家。小店铺还是红红火火的，牛肉面味儿香汁儿甜。你还是这么好，以二十岁的美好存活在我心中。这些都过去了。现在，他虽然不是我理想中的模样，也不是回过头的你，但他是真的比你更适合我。

    他做的牛肉面更好吃。

                                                    2017/12/10

                                                        @南沐子

                           

牛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