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生下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医生了。
没办法么,作为家里长子的我继承了父亲的工作,他是个很出色的医生,医术毒术的资质都很卓越,而我不仅遗传了他的高特性,还遗传了一些不错的药物和医书毒书。
当然,除此之外,他差不多什么也没留给我。
我居住在王屋山上的杀熊寨,离我们村子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小村子,叫做太吾村。
在我20岁之前,我的人生没什么可值得一提的——
一直到我21岁那年的春天。
隔壁村子似乎来了个新村长。我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站在我眼前了。
他说他叫太吾徽。他似乎以前并不姓太吾,不过以前的姓我直到最后也没有问过他,他也没说过,恐怕时间长了,自己都快忘了。
他剃着光头,面貌很平常,他说他已经拜入少林门下了,打算学拳法,这次来杀熊寨是认门的。
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我一个陌生人说这些,不过反正我脾气很好,人人都说我是个厚道人,所以我也没不耐烦,专心听着。
“我能了解一下你的资质吗?”他问我。
我也没多想,把医术毒术的资质告诉了他。
他眼睛一下就亮了起来。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您一定收下。”太吾徽送给了我一盒七品茶叶,这是他送给我的第几样礼物了?
十几天前他莫名的开始给我塞各种各样的礼物,每三天一件,虽然期间他请教了我九品的医术和毒术,我对他的好感还是渐渐地升到了喜爱。咳咳,这个喜爱是正常的喜爱,不要想歪了。
茶叶还没来得及喝,我就看见我新交的朋友又上门了。
这次他的表情似乎有点犹豫。
“一点心意,不成敬意,请您一定收下。”我果然没看错,他的表情有点舍不得。
我打开礼物盒子,里面竟然是一瓶极四品的断续绵胶。
“不行不行,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我赶紧推辞道。
“别客气了,这东西其实也不值什么钱。”他叹了口气说,“要不是我从谷里出来之前吃饱了没事做把铜人都给打了,也不至于就这么一瓶。”
他说的话我没太听懂,不过礼物珍贵还是知道的,于是继续推辞。
“嗯……收下吧,你也别太客气了,你我结为好友如何?以后找你也方便。”
我想了想,同意了。
于是在那一年的四月,我与太吾徽结为好友,然后我才大概了解到了太吾这个姓氏代表了什么。
我想,我还是挺同情他的。
不过他邀请我同道,我还是拒绝了,我觉得我一个医生没有掺和其中的必要。
他应该是有点失望吧,但也没多说什么,就说他打算去少林继续学艺,刷那些秃头的好感,顺便蹭一下少林的药房。
我目送他走了。
他走之后不到小半年,我就静极思动了。
左右我也没有别的朋友,也没有什么仇人,天天宅在家里没什么事情做,不如出门去看看他。
赶路到了少林,我在野外找到了他,他好像灰头土脸地刚从乞丐窝里钻出来,身上还带着点伤。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有点惊讶,还有点不好意思:“你怎么来了?”
我掏出一瓶量产的九牛固命丹给他治伤,一边治一边问他,“你不是来少林学艺的吗?怎么跑野外来打乞丐了?”
“村里搞了点建设,没有钱了。”他一边看着我给他治伤一边说,“打完乞丐还得把酒言欢,这下名誉又得往下掉了。”
“哦。“我也没多说什么。
他接着在野外找山贼土匪,我就一边跟着,期间他又请教了我八品医术,我二话不说照样教了。
过了一个月,他找到了一个高等级土匪窝,一个人又跑去端土匪窝了,我在窝外边等着,等了几天,他把酒言欢之后出来了。
这下伤的还是有点重的。好在他送给我的断续绵胶还在,我就给他用上了,反正本来就是他的东西。
他似乎真的被感动了。
“这个,是我谷里带出来剩的最后一瓶药了,我都喝了半瓶了,送给你吧。”他从包里拿出来一瓶同样四品的子午续脉丸给我。
我习惯性的推辞。
但他似乎下了很大决心,说:“你我当义结金兰。”
我想了想,同意了,我对这个朋友的观感不差。
“那这瓶药我就收下了。这本五品的《伤寒论》是我祖传的,就当回礼吧。”我把一本发黄的医书回赠给他,说实话,幸好我还有这么一本看得过去的书可以回礼,其它的真的有点拿不出手。
他十分惊喜,收下了这本书,又在包里翻了半天,把一份所谓的食材塞给我:“给,这只梅花鹿,我前两天在外面田里抓的。”
我推辞一番还是收下了,可是我要一只鹿有什么用,所以没过几天我就又送还给他。
他过几天又送给我。
来回来去送了几次,一直到那只鹿被我不小心丢了为止,丢的时候我们俩心情乐极,好感不渝。
接下来的几年我人生还是很充实的,虽然我从来不跟着他进各种各样的奇遇,但是经常在各种地方陪着他练功,在少林寺练完回太吾练,在金刚宗练完回太吾练,在狮相门练完回太吾练,偶尔也围观个解救入魔和把酒言欢。行万里路还是件挺有乐趣的事,只不过幸好我是个医生到哪里都能有些收入,否则估计这一顿折腾我都付不起路钱。
他成功地学会了七品医术和毒术,在太吾村里建起了医坊和密医,也就再也不往下学了。
不过他偶尔还是会送些七品的各种药给我,反正我总跟着他,可以没事往他身上用。
认识他的第八年,某一天我们俩在太吾村里闲聊。
他问:“你怎么不成家啊。”
我说:“你不是也没成吗?我觉得我还年轻着呢。”
“唉,我进了少林就是打算练童子功的,没准备成家,你都快三十了,再不成家要影响下一代资质了。”
他这一说我也有点紧张起来,不过这些年天南海北的到处跑,还竟跑一些金刚内功门派,不是全是狼就是狼多肉少,我也没认识什么相熟的妹子啊。
“你不用着急,这事包在我身上,我明天就在村子里帮你看看有什么好的给你介绍一个。”
“……”
第二天,他在村里挨个看了一圈,失落地回来了。
“怎么说你也是相貌出众啊,我村里没嫁人的妹子怎么都长成这样啊。”
“我这八年里在你们村待了至少五年,要有好看的我不早就下手了?”我安慰他说。
“哼,我可是堂堂的太吾传人,这能难得倒我?你在村里等我,我给你拐一个去。”
“你去哪拐?”
“新东方。”
他这一趟出门时间很短,也就一个多月,果然带了个相貌碧瑶的漂亮姑娘回来。
“介绍一下,这姑娘叫司空翠,”他冲着我挤眉弄眼地说,“我在新东方人才市场来回选了好半天呢,选这么一个可真不容易,选了十个八个是男的你敢信。”
“敢信敢信。”我觉得姑娘确实挺漂亮的,就是有一只眼睛一直眯着睁不开。
“那太好了,择日不如撞日,本太吾做主,你们今天就拜堂成亲吧。”
于是真的就当天成亲了。
我们小两口彼此都很满意,成亲之后对太吾徽的好感度更高了,哪怕小翠性格有点叛逆,结婚之后总是惦记着偷我东西我也甘之如饴。
不过成亲之后就很难天天跟着他跑了,小翠怀孕生了个儿子之后我也就更不容易出门了。
所以,两年之后外出云游的太吾徽回来,我见到他给他上药的时候还有点不好意思。
“没什么的,本来你武艺不行就不该天天跟着我跑,我最近正好刷血犼和界青的好感呢,你跟着跑都不知道死是怎么死的。你就在家带孩子吧,你过得好我这边就高兴了。”
我也不知道说什么,点点头,然后一家三口就干脆在太吾村长住了,反正他不管跑到哪每隔一两年就要回来住个一年半载的,守株待兔就完事了。
之后的十几年里,我又过起了相对而言比较平淡的日子,偶尔跟村子里的刁民吵两架,跟神出鬼没的太吾徽要两本低级功法练一练,村口采点药做点药给往来人口看个病,虽然没什么刺激剧情,日子还是很充实的。
期间,我妻子主动提出也要跟他义结金兰,他想了想,似乎想通了,答应了之后就不再叫小翠名字,而是改口叫嫂夫人了。
我四十岁的那年,跑了一趟铸剑山庄之后的太吾徽回村的时候,身上伤比平时重很多,他自从学完了七品内功就很少受这么重的伤了。
“老叶(我比他年长两岁),我不跟你说你肯定猜不到,我刚听了前辈高人的指点,终于把以向那个不良少年以向给拍死了~”
“哦……”我大概知道最近这几年他一直在为打一个叫“溶尘隐”的剑冢忙碌,又是学绝技又是学装备又是偷精纯的,终于成功抢在行动力还够用的时候打过了第一个剑冢,“我恭喜你啊!”
“打过了第一个剑冢我就可以邀你为同道了。”
“好啊,我没意见。”
他从手里变了一本册子,翻了半天,之后安静了很长时间,说:“算了,不差这两三年。”
“怎么了?我这边都老夫老妻了,孩子也成人了,这不省心的儿子还是个唯我一天到晚在外面惹事的,跟你出去散散心也正好躲个清净。”
“算了,我说算了,等过几年的吧,正好四十岁之前我抓紧时间再学几门六品功法,然后我再来找你。”
“也好。”
养好了伤,他第二天就又出门了。
三年后的某天,我的爱妻司空翠在踏青的路上撒手人寰。
给爱妻操办了后事,守了一年坟之后,太吾徽回到了太吾村,我得信之后去探望他。
“你儿子呢?”他语气很平常的问道,没有打听我的妻子。
“他说喜欢飞剑,我送他上然山学艺去了,现在还是个外门弟子吧。”我也没多提小翠的事。
“走吧。”
“好。”
叶华成为了太吾徽的同道。
“咱们现在去哪儿?”
“嗯……”他看了看我,“先不远走,我现在行动力不高了,咱们先把村子地图探全了,刷个新春集会总找不到。”
啊,我明白,这是要预备传剑了。“走!”
其实他把村子地图已经逛得差不多了,就是边边角角还没有走到过,来回来去的时间倒是没少花。
时至立秋,我们找到了一个促织窝,他带着我就一头钻了进去。
站在入口,他大吐苦水道:“你是不知道啊,我天生杂学资质是0,一辈子都没抓过几只蛐蛐,来一趟一身伤,来一趟一身伤,今天可算是有个同道了,我进个一星的图我就不信还能一身伤!”
我弱弱地说:“可是我杂学资质是7啊。”
……那天我们俩抓了一只绿色的蛐蛐,出去的时候两个人都是一身伤。
地图逛完了,他带着我回村。
“嗯,还有两年。”
“什么还有两年?”
“走,我带你去狮相门再学两门功法去。“
我是无可无不可,他想去哪就去哪好了,对我而言左右也是出去看风景看热闹,去哪儿都一样。
这趟去狮相门,他没用几个月就把六品内功和绝技学到了手,倒是打几个相枢入魔的打了好久,一个要打好几次才结束。
“怎么心情这么糟糕啊?”我问他。
“还不是茄子@¥%(此处听不清)……总是翻来覆去打谁受的了,我这不到后来实在忍不了了天天放人吗?”
我不太理解是怎么回事,只好送给他一些食材啊药材啊之类的小礼物,好不容易才把他的心情指数维持在欢喜上下。
又是一年新春,他情绪似乎有点暴躁了。
“不管了,爱入魔就入魔吧,反正都三行了,满地图都是了,走走走,回家蹲着练功去。”
我们就回到了太吾村。
他没让我离队,就带着我一直在村里练功,练完内功练绝技,练完绝技练佛学,练完佛学练锻造,两个人回村之后就没再出过门。
所以当这一年走到尽头,我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的时候,我一点都没感觉到意外,他一个太吾有点特异功能能预知生死很正常。
“很抱歉,不知道嫂夫人的坟在哪,不然我就能帮你们合葬了。”他在床前说。
“还好吧,无所谓了,”入队以来一直都是乐极的我现在感觉很平和,也很洒脱,“她本来就喜欢在野外看风景。我呢,是个太吾村民,葬在村子里也挺好的。”
我闭上眼睛。
好像感觉到他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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