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条极小的路,婆家在这头,娘家在那头,中间还隔着两个村子。小路弯弯曲曲,穿过田地,穿过有点儿陡峭的山坡,经过通常没有水的漫水桥,漫水桥下是时常干涸的水沟,经过一些零零散散的墓地,从中间的两个村子的后面经过。
这条小路一头连着婆家,一头连着娘家。婆家娘家在小河的同一侧,早些年,要想去县城,或者去小河同一侧的邻村子,都要从村后走到三里以外的公路上,那是一条宽阔平坦而又热闹的公路,车多人也多。
比起那条宽阔的公路,这条小路显得原始而又幽静,但它自有它的好。邻近的村子,如果有什么需要走动的,从省时上说,大家还是很愿意走这条小路的,有接有送,这条小路写满了故事,东村的张大爷,要去西村找自己养的那只贪玩的小牛,怎么都赶不走,西村的王大爷热心地帮他追赶;西村的马大娘要找东村的李大婶,两个人一路说说笑笑,为的是牵一根红线,成就一对好姻缘。
每一个和这条小河有缘的人,都走进了这条小路,小路的脊背上留下了一串又一串的脚印,小路上曾经也是草木丛生,因为有了这些脚印,小路愈来愈强壮,它不言不语,却欢迎每一个路过的旅客,踏踏实实地安心行走。
第一次从婆家走到娘家,完整地将这条小路走完,是在和老公订婚以后,为了筹备婚礼,我们一起购买结婚的用品。老公送我回家,那时的我们怀着对婚姻的美好向往,走在这条小路上,“这条路果然要近好多,以后我们会经常走这条路”,我们这样说。
果然,婚后的我们,更多的走在这条小路上,农忙的时候,我们会从这条路走到娘家,帮父母干一些农活;若是父亲做了好吃的,或是母亲蒸了热气腾腾的馒头,会提前打电话,从这条小路骑行,不到十分钟就到家了。
有时在家带孩子,感觉无聊了,带着孩子,从这条小路步行,和孩子一边慢慢地走,一边采摘路边的野花,孩子一边快乐地奔跑,一边问我,这是不是故事《小红帽》里的那条路,路上有没有大灰狼……
惭愧的是,我曾把我不该流的眼泪,滴在这条小路上,泪水早已被风吹干,亦或者溶在了这坚实的泥土里。那时任性的我,对婚姻充满了浪漫美好的想像,因为不值一提的小事,想像过于美好,现实有点打脸,有些失望,有些委屈,我带着孩子,流着泪水,从这头走到那头。
晚上,皎洁的月光下,父亲送我回婆家,走在这条小路上,父亲帮我抱着孩子,父亲老了,在月光下,我看着父亲苍老的脸庞,微驼的背,父亲是很爱笑的,他总是笑着逗孩子,路,在脚下,深一脚浅一脚,父亲停下,先肯定了老公的辛劳,对我说:“不要太任性,人生都不容易,就像这脚下的路,总会有坑坑洼洼,可是走得久了,就会越来越平坦”。路的那头,月光下,老公走过来,从父亲手中接过孩子。
近些年来,随着工业园区的发展,村后建了很多的工厂,越来越多宽阔的公路四通八达,很少有人再去走那条小路,小路的两旁长满了草,有的路段,被两旁地里栽种的树木,伸出的枝叶隔挡,小路更小了,小路像一位迟暮的老人,回首自己经历的岁月,不久的小路会慢慢地消失,就像父亲一样,从我的生命里消失,可小路的故事,小路的爱,将永远地留在我记忆的最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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