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时间里,秦楠感觉宋桥的状态有点奇怪,思绪仿佛一直在天边,跟他说话时他总是心不在焉,有时她说了半天,他竟然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他还变得不爱回家,每天下班之后总是说自己有事,不是说去喝酒,就是说去打游戏,每次都混到很晚才回来。而且他跟她的话越来越少,几乎不主动找她聊天。
宋桥不是那种在外面勾搭女孩的男人,这一点秦楠是清楚的,在两人交往的两年时间里,宋桥从来都没有对其他女人做出出格的行为,甚至遇见美女时他也懒得看一眼。秦楠在这方面是相信宋桥的,但是对于他最近反常的行为,她还是有所担心和怀疑,女人在感情方面永远都是多疑的。
这一天,秦楠在收拾宋桥换下来的衣物时,发现有两条裤子的裤脚上都沾有一到两滴奇怪的东西,她仔细观察了半天,发现它们是颜料。秦楠心想,宋桥在画画吗,难道他最近偷偷摸摸行踪不定,是去画画了?他明明已经对画画不感兴趣了,为什么裤脚上还会粘上颜料,他和谁在一起画画?
她一个人想了半天,好奇心驱使她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是该怎么做呢?如果直接问宋桥,他一定会编一个谎,说不定他早都想到该编什么谎了。有什么办法能知道宋桥到底在做什么呢?
秦楠想来想去,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给表哥庞海山打了一个电话,请他悄悄跟踪宋桥,检查他的行踪,看看他最近下班都去哪儿了。跟踪这种事情算是脏活,一般情况下,秦中强和秦楠都会把脏活交给庞海山做,他曾经在黑道混迹过多年,威胁、要账、打架、跟踪都是家常便饭,把这样的脏活交给他也算是人尽其用。庞海山得到任务后连声答应,他特别喜欢做这种事,而且这次跟踪的对象又是他最讨厌的宋桥,秦楠既然有这样的怀疑,就说明这个小子最近不老实,肯定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他巴不得把宋桥的丑事揪出来,好让他彻底难堪,最好能滚出秦家。
庞海山很快就开始了他的跟踪行动。宋桥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又去了秘密画室画画,对于庞海山来说,跟踪宋桥这种毫无戒备心理的人并不是一件难事,很快他就观察到宋桥进入了一个陌生的房间,房子里没有一点动静,他在里面足足呆了四个小时,又独自一人出来,锁上房门开车回家。
他一连两天都是如此,于是庞海山坚定地认为,宋桥一定是金屋藏娇,做了不可告人的勾当。他没有打草惊蛇,将情况悄悄告知秦楠,说自己陪秦楠一起去,把这对狗男女堵在床上。秦楠听闻这个情况之后心里咯噔一下。她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宋桥会做金屋藏娇的事,因为宋桥的为人她是了解的,他做不出这样无耻的事;可是另一方面,表哥又不会骗她,再加上宋桥最近的行踪的确可疑,她应该去证实一下宋桥到底做了什么。
秦楠的内心百转千回,她不想和庞海山去那间可疑的房间堵宋桥,万一,万一宋桥真的在房间里和女人偷情,她会受不了那个场面。而且表哥在场,一定会把事闹大,到那时她和宋桥就没有一点挽回的余地了,他们的婚事也将化为泡影。她考量自己对于宋桥的宽容能力,认为他即使一时糊涂,受了别的女人的勾引,她还是能够原谅他一次,不会把事情做绝。
如果是另一种结果,宋桥没有在那间房子里做对不起自己的事,他的裤脚上沾着颜料,也许他只是在房间里面画画,看到自己带着庞海山上门去堵他,他一定会愤怒,从此两个人心存芥蒂,这也不是她希望的结果。
秦楠想了半天始终没有好的主意,她把自己的困扰告诉表哥。庞海山想了片刻说道:“那就这样吧,趁宋桥没去房间的时候,俺找个人假扮物业,先敲门试一试,如果开门的是个女人,那就什么都明白了;我再找一个开锁的行家,如果没人开门,咱们就把门打开,看看屋里是什么情况,一看也就明白了。这样宋桥也不会发现。”
秦楠觉得这个办法可行,便同意了这个计划。
第二天下午,趁着宋桥还在上班的时候,庞海山领着秦楠,又带了一位四十多岁的开锁行家,一起来到宋桥租来的房子。庞海山让开锁行家敲门,假扮是物业的人,自己和秦楠先躲了起来。那人敲了半天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庞海山见房间里面没有人,便让他开锁。秦楠的心立刻悬了起来,生怕这个时候有人看到他们鬼鬼祟祟的行为。不过开锁行家的手法熟练,工具齐全,没用多久就将门打开。三人进入屋内,迅速把门关上。
走廊里的光线很暗,厨房和卫生间里多是老旧的器具,房子的装修也很简单,低头看去,地上有很多颜料的痕迹,显得很凌乱。秦楠想,原来宋桥在这里画画,他还是无法忘了画画。
她走进客厅,这里的光线充足,地上摆着画架和一幅未完成的画。环顾整个房子,书架上、沙发上、写字台上、电视柜上、落满灰尘的床上、空鱼缸上和墙上,至少摆了二十幅已经完成的油画,这里完全就是一个私人画室。在这些画中,一个女人的肖像画占了一大半,而其它的风景画中,也隐隐约约有这个女人的身影。
这个女人的画像出现在房间的各个地方,她们似乎将秦楠包围,一双双眼睛在盯着她看,那笑容似乎也变成了嘲笑。秦楠的心疼得厉害,因为她只需一眼就能知道这些画中的女人是谁——她是商蕊。宋桥找了这样一个隐蔽的地方,拿起了久违的画笔,竟然就是为了画她?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如此爱恋着她,居然还能为她做出这样痴情的事,难道在他的心目中,商蕊是永远不能替代,不能忘怀的那个女人?难道他每天和自己睡在一张床上,即使他们就要结婚了,她还是他心中最爱的女人?
“俺好像认得这个女的。”庞海山说道,“这个女的好像是山果公司那个姓商的主管,宋桥这个吃里扒外的货,都快跟你结婚了,心里还想着别人。”
一股巨大的挫败感几乎将秦楠击溃,她觉得自己好失败,这两年多的时间她几乎付出了全部感情,却无力阻止宋桥对旧情人念念不忘。她感到浑身无力,忍受心碎的感觉,抱膝蹲下,眼泪如雨滴滴落。
庞海山又说:“楠楠你别哭,俺帮你好好把这个混蛋收拾一顿,俺把他的胳膊打折,让他还画画,画个屁!”
“你不准动他。”秦楠一边哭一边说。
“啥,他都这样了,你还要向着他?俺不管,俺一定要给你出这口气!”
“我再说一遍,你要是敢动他,我饶不了你!”
“好好好,你就惯着她吧,你今天不收拾他,他早晚还得弄出别的事来。”
秦楠擦干眼泪说道:“你们先回去,我要在这里等他回来。”
“那不行,我得在这里保护你。”庞海山说。
“这是我们俩的事,你不要参活了,我要和他单独谈,你们回去。”
“他万一耍无赖怎么办?”
“对我,他不敢。”
“好吧好吧,我拧不过你。”庞海山说,“要是他今天晚上不来这里怎么办?”
“我了解他,他一定会来。”
庞海山带着开锁行家极不情愿地离开了,秦楠坐在沙发上,满怀着怨恨与委屈等待宋桥的到来。房间的气氛渐渐变得怪异,每一幅画好像都在冷眼看她,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愚者,可以轻易地被拙劣的演技糊弄,轻易地被丑陋的谎言欺骗。她怎么都想不到宋桥——这个她最爱,并且愿意托付终身的人,心里爱的竟然是别的女人。
等待让时间变慢,秦楠每一秒都过得很痛苦,她敞着房门,好让宋桥知道房子里有人,她不想让他开门后误以为家里坐了一个女鬼。在熬过三个小时后,她终于听到门外的脚步声。
宋桥如期而至,他看到房门开着吓了一跳,以为房间里招了贼。他急忙进门,房间里光线暗淡,他猛地看见秦楠坐在沙发上,抱着双臂,用极度幽怨的眼神看着他。他吃了好大一惊,即使再有想象力,也无法想到秦楠会在此刻坐在房间里。
“你怎么在这里?”宋桥问。
“来看看你每天躲在这间房子里做什么。”秦楠说,“你给了我一个惊喜。”
宋桥打开客厅灯,一屋子关于商蕊的画赫然暴露于灯光下。他明白秦楠为什么这样生气,他的画已经说明了一切,但是他也感到气愤,秦楠一定是跟踪他了,否则她找不到这里。门是开着的,说明秦楠是破门而入,不但没有给他留情面,也让他心爱的,小心呵护的秘密画室露出水面。他很明白,从今天起他不可能再独享这个地方了。
“好吧,既然你看到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这里是我画画的地方,我又开始画画了。”
“宋桥,如果你这么渴望画画,你完全可以跟我谈,我是你的女人,我不会可恶到一定要阻止你画画。”秦楠几乎又要哭了,“可是你没有跟我谈,你偷偷摸摸找了这么一个地方,看看你画的……画的都是谁!”
“你只是看到了画里的人,可是在我眼里,它们都是画,都是我的作品。”
“不会那么简单,这里几乎都是她的肖像画,风景画里也有她的身影。”秦楠哽咽道,“你想表达什么,你还对他念念不忘吗?”
“对不起,楠楠。当我再次拿起画笔时,我不知道该画什么,那一刻我只想画她,然后一幅接一幅停不下来。”
“什么,你只想到她,你的心里难道只有她吗?”秦楠站起来,“那么我在哪里,在你的心里,我的位置在哪里?”
“你当然很重要,你在最重要的位置。”宋桥有点慌乱,他不忍心看到秦楠如此伤心。
“你是不是想说,其实在你心里,商蕊比我重要?这是你心中所想是吗?”
“我没有这样想。”
“我现在终于明白,当时我把她的那幅画送人,你为什么那么生气了。你到现在还爱她,是不是?”
“楠楠,我只是爱过她。”他又一次说了违心的话,只是想平息对方的激动的情绪。
“只是爱过吗?难道爱过一次,这辈子就无法释怀了吗?”秦楠说,“宋桥,我们就要结婚了,只要是能给你的我都给你,可是你却躲在这里,一幅又一幅地画你的旧爱,你知道我看见这些画的时候心有多疼吗?”
宋桥长叹一声,“对不起。”
“你可真是个痴情种子,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年是商蕊甩了你,对吗?是不是对于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得到的就可以不用珍惜?”秦楠拿起一幅画,“看看这幅画,画得多用心,你准备用这些画抚慰自己的心,还是去打动商蕊的心?”
宋桥默不作声。
“我记得你告诉过我,商蕊是有男朋友的。你不觉得自己很可怜吗?还像一个幼稚的小孩一样,画着自己思念的女孩,但是最后什么都得不到。你画这些最后能得到什么?”
“我什么都不为,我只想画画而已。”
“不,你从现在开始不许画画,一笔都不能画!”秦楠喊道,“忘掉该死的画吧,你已经快魔怔了。从现在开始断掉画画的念想,也断了对她的念想,这是我最后的底线。”
“楠楠,恐怕要让你失望了,我不会停止画画的,以后会永远画下去。”宋桥说。
“你什么意思,你不在乎我的底线吗?”秦楠说。
“我也有我的底线。”
“笑话。”秦楠由悲伤转为愤怒,“宋桥你好好想一想,你现在拥有的生活都是靠谁?你现在为什么会住在干净漂亮的大房子里,出门有好车开,有大把的钱去消费,人们见你都会恭敬地喊你‘宋总’,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要忘了,认识我以前,你就住在那间租来的破房子里,每天在公园摆摊卖画,给人画一幅挣五十块钱!”
“好吧,既然你这样说。”宋桥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如果你觉得这一切都是你的施舍,我可以全都不要,全部都还给你。”
“你休想!”秦楠喊道,“你以为你是谁,这些东西你想要就要,想丢就丢,你没有那个资格。我再说一边,以后不许再画画,不许再见商蕊!”
宋桥本来想说“我恐怕会让你失望的”。但是电话突然响起,他拿起电话,是妈妈打来的。电话接通之后,里面传来妈妈带着哭腔的声音,“宋桥,你爸爸昏倒了,好像是心梗,我已经叫救护车了。你快来吧,我害怕他出事。”
宋桥的心陡然紧张起来,立刻停止与秦楠的争吵,说了一句“我爸好像心梗了”,然后快步离开了房子。秦楠的愤怒与委屈被突然打断,她看着宋桥离开,慢慢擦干了自己的眼泪,也快步跟了上去。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