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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老同事黄公其胜亡殁

闻老同事黄公其胜亡殁

作者: 亞眠 | 来源:发表于2023-12-02 15:01 被阅读0次

    瀚海龙沙岁月迷,忆初入吏汝归迟。

    老来昏聩无多事,偶梦营茅助我时。

    同事黄其胜常州武进人,年轻时参军入伍,转业在新疆工作。2023年12月2日上午去世。终年86岁。

    黄公大个头,挺拔,脾气直而易怒,全不似江南人。部队转业后在新疆工作,其时倡导自我批评自我揭露,因黄脾气坏,得罪人多,故每次开大会都要让他上台深挖灵魂深处的邪思恶念。因其敷衍,组织者不许他下台。黄大怒,说,我本无邪思恶念,脑浆挖出来都不腥臊。既不准我下台,老子今天就在台上坐定,请老子都不下。大概是长期在新疆生活的原因,他的脸皮当得起“沟壑纵横”四字的全部悲怆含义,因而看起来也就越发威严,不好惹。由于还有其他人需上台深挖灵魂,黄公不下,活动便无法继续。最后组织者只好跟他打招呼、说好话,向他道歉,他这才骂骂咧咧,三步一回头地走下台。此后,组织者不再把黄公作为批评深挖对象。

    据黄公说,不惑之后,忽动归乡之念,年愈长而思愈切。因其乡人戚公在镇江做官,通过他的关系,得以举家从额敏县调回镇江。当他把喜讯告诉家人,长女痛哭不肯回,并以死相胁。因为他的三个孩子都在新疆出生,那里才是他们的家。黄又大怒,把手枪从腰间摘下猛地惯在桌子上,骂道,直娘贼,你们不想回江南,只管问它同不同意。

    黄为人直爽,好打抱不平,好多管闲事,自然乐于助人。记得他该是上世纪八十年代末调回镇江,和我在一个大套间办公室,他在里间,我在外间。为了哄他给我抽他从新疆带回来的雪莲香烟,我便有事没事找他聊天。那时他才回来不久,多数人都不熟悉,且都因嫌他为人粗鲁不愿和他走进。而我却愿意和他走进,他很是开心。动不动喊着我的名字,说一句“大学生”,然后一阵大笑。我知道他是真笑,不是讥笑。那年头,大学生还蛮稀缺,我愿意和他做朋友,他没理由不开心大笑。时间长了,有时我会说些“过头话”。他听了老大不高兴,板着脸警告我说,如果再来一次纹隔,你小子肯定得进去。我笑着说,我学你不肯下台,我进去了也不出来,赖在里面。他瞪着眼说,你这个性,进去了只怕没机会出来。

    那年月,我们都没有住房,我在城郊农村租房住。九十年代初期,单位搞集资建房,允许我们出去拉赞助,谁拉得多,谁就有分房机会。因为我不善交友,拉不到款,急得团团转。黄公人缘好,江湖朋友多,自己的赞助款拉满了,就来帮助我。使我得以分到一套六十多平方米的房子。这就是我所说的“营茅助我”。营茅在唐诗中多有使用,至王阳明“营茅乘田隙”句始简约为专词,意为经营茅屋。就黄公乐于助人之事,我更愿意相信出自他的本性而非他后天所接受的道德教育。

    新房入住后,我住五楼,他住三楼。那时我年轻,周末都要睡懒觉。黄公一早就端着茶杯来敲门,我不开他就不走,站在门外骂骂咧咧。我只好让他进来。我洗漱做早饭,他就叼着烟,端着茶杯在我家转悠,烟灰随手乱弹,烟蒂随手乱扔。我说他两句,他就拉下脸骂我假干净,还说晓得不回江南,还是新疆好,人与人之间关系纯朴。

    退休后见过他两次,发现他会弄错人。把张三说成李四。怎么跟他解释都没用。后来在退休人员学领袖讲话活动中,我总躲着他,因为和他说话太累。再后来我就不去参加活动了。我问他人:黄老还去不去?他们说黄老从不缺席。我一直佩服他学习强国劲头比我足。

    昨在微信群看到他的讣告,我鼻子一酸,眼泪出来了。说真话,他帮过我很多。我没茶叶喝,去找他;我没烟抽,也去找他。我结婚没钱买沙发,他帮我联系买便宜的二手货。既帮我,也帮助他的那个卖方朋友。他是好人。

    我意识到这几年我的同事走了不少。大概上个月陈胖子走了,记忆中贪吃贪喝的他,活蹦乱跳,身体很棒,乒乓球也打得高妙。才六十多岁。而在我工作的最后几年,就有三位五十多岁的同事死于脑部疾病。去年,也就是新冠最后一年的最后两个月,就走了五个同事。所谓兔死狐悲,让人不得不感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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