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接第一章 出逃
他们在黄土高原上见过面。钱的回答让他感到了他渴望的亲切。在放下话筒的那一刻,他仿佛置身于一场别样的梦境之中。他半晌没有动窝。他好像突然间想到他应该好好看看面前这个对他来讲即陌生又新奇的世界。
这会儿,西客站站前的广场上,人潮涌动,而天空很蓝,好像刚刚经过一场雨水的洗涤。他终于冲忠义挥动了一下手臂:“走!”他们走向了对他们来讲更陌生更新奇的世界。
当他们扛着打成卷的行李走进京城南四环路南侧一不失繁华的小街,已经过了正午时分。但这条街上熙熙攘攘的行人仍是川流不息,摆摊儿的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他们顾不得去尽情领略沿途的一切,急速地奔走着。最先从林林总总的门面招牌中发现他们寻找之地的是忠义。已是头上冒汗的忠义突然用手指向前方:“哥,你看,是不是那儿?”忠仁的眼前展现出一块红底白字横挂在一店门上方的匾牌。那上面有三个隶体大字:义怡轩。忠仁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许多:“大概就是这儿!”他们疾步赶向前去。
义怡轩。这是一个近四百平方米的酒楼。它的一层大堂摆有十六套桌椅,那都是由硬质的榆木制成,这比之于使用桦木或密度板家具的一般餐馆显然从档次上高出一筹;且地铺釉面砖,顶悬水晶灯,壁挂山水画,吧台后面酒架上摆放着的酒水饮料不下三十种。那给人的第一眼感觉,是其环境在设计上有着独到之处。它的二层,则是一排八个单间,每个单间里面也都布置得十分雅致,临窗而望,街市之繁华,可尽收眼底。作为这家酒楼的主人钱永昌,也是一个做事精细又精明的生意人。钱这年四十二岁。他中等个头,体态有些肥胖。他不是那种相貌堂堂气钱这年四十二岁。他中等个头,体态有些肥胖。他不是那种相貌堂堂气势压众的人,但五官端正,举止有度。他是河南人,十六岁时随人进京打工。有了一点积蓄之后,他便做开了贩运苹果的生意,只是没做几趟,便遇上劫道的了,折了一大笔现金,好久都没能缓过劲来,他的第一任老婆就是那时跟他分的手。他在二十九岁那年,投靠了一位姓金的老板,跟班打杂。这姓金的老板就是他现在的这个店的原店主。没过多久,他跟这位老板的妹妹勾搭上了,致其未婚先孕。金老板一见生米做成了熟饭,一咬牙,让妹妹嫁给了他,并将整个店全都交给他经营,让他每年上交五十万元管理费,剩下的挣多挣少全归他,自己则躲心静去了。他算是捡了一个大便宜。但他对此并不满足。接手没两天,他跟房东直接搭上了钩,硬是把金完全挤出了局,他自己成了这个店的承租人,只给了金有数的一点转让费,算是两清。当时,房东的态度是,谁在我这儿干,我这地儿租给谁,我这儿不允许有人当二房东,弄得这个大舅子最后只得选择完全退出。他这手玩得挺损,玩得他这个大舅子从此跟他们这两口子断了来往。但他这人做事是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看的,他得手后,还一直都在偷着乐呢。只是这店自打归他经营后,生意并不怎么好,尽管这店的房东是一家国营单位,收的租金并不高,但每年下来,刨去吃喝零用,他从中没挣到什么钱。 这会儿,店里已经过了上客高峰时段,只剩有一桌四个客人在角落里就餐。专管收银的钱永昌的胖妻金淑娴这会儿无所事事,正在吧台内与两个小伙计闲聊。钱从后厨出来,本想向其妻交代点什么,意外地看到忠仁二兄弟出现在店堂门外。他先是一怔,随之喜上眉梢。他快步迎出门外。他问:“是何家兄弟吧?”忠仁回应:“您是钱老板?”
他们彼此虽然见过面,但都因相隔多年,在记忆中还是有些印象模糊。
钱说:“正是正是。”
他上前拉住忠仁的手:“接到你的电话后,我就一直不敢离开这儿,一直在等你们啊。”他又拍了拍忠义的肩:“这是忠义吧?那年相见时才那么高,现在,也成大小伙子了,哈哈哈。”
忠义脸红,好像还有点不适应面对这种场合。
一直站在吧台内的金淑娴也迎了出来。她对钱说:“这就是你说的那两位兄弟?”钱说:“是啊,他们的父亲可是我的大恩人啊!”
钱向二兄弟介绍:“这是我老婆,你们得叫婶子啊。”
忠仁叫了声:“婶子好!”金说:“还都没吃午饭呢吧?”
钱说:“肯定是。”
钱热情地把二兄弟让进店内,又扬手招呼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伙计:“让后面上点快的,先让这哥儿俩填填肚子。”钱在说这话时,左眼眼皮挤动了一下。那个伙计显然立刻领悟了老板的意思,跑到吧台一侧的传菜口,冲里面喊了声:“来份白菜烩萝卜,两大碗米饭!”
钱把二兄弟让到一桌案前,扯开两把椅子:“来来,坐坐。”钱随后对金说:“你去后面规置一下他们住的地儿。”钱又招呼另外两个伙计:“来,把他们的行李提到宿舍里去。”忠仁说:“我们自己来。”钱说:“你们坐你们的,不用管。你们到我这儿来了,就是到家了,随便点。坐么。”两个伙计拎起两兄弟的行李,随钱妻走出了店堂后门。钱拉兄弟俩一起落座后,问:“我那老哥身体还行吧?”忠仁说:“已去了。”钱面露惊讶:“去了?什么时候?”忠仁说:“就在前些日子。得的是急病,没抢救过来。”他没有告诉钱实情。钱说:“唉!你们的父亲对我可谓恩重如山啊。那年我去吉县,遇上一帮打劫的,身上被抢了个光,要不是你们的父亲收留我多日,那真得饿死街头啊!真想再见他老哥一面啊。”钱说到这儿,眼圈红了。
一个伙计从传菜口给那桌客人端去最后一道菜。钱手指站在传菜口的另一个伙计:“看看这桌的饭菜怎么样了?”那伙计忙应声:“好了好了,已出锅。”没过多会儿,那伙计便把一大盆热菜和两大碗米饭端上了兄弟二人面前的桌上。钱冲两位兄弟说:“赶快先吃点。别客气。”兄弟二人拿起桌上的筷子,但又都有点不好意思夹食饭菜。
这时,那桌客人起身离座,其中一个挺着将军肚的男人经过钱近前时,很傲慢地叫了一声:“钱老板。”钱闻声,忙站起,行半躬礼,且脸上堆满笑容:“黄总。”对方说:“你这儿的菜可不怎么样了啊。”钱说:“不可口啦?”对方说:“不是一般的不可口。我是没法再带客人来了。”对方说罢,领着那帮人离店而去。钱有些尴尬。他目送片刻,又落座于忠仁身边。
钱对忠仁说:“这是一帮常客。”忠仁说:“我没听明白那人说的意思。”钱说:“唉,现在我这后厨有问题,菜品质量在下降。客人这是不满意了。我这两天正琢磨呢,后厨的人员得调整一下,不然,把常客都吃跑了。这几个月流水明显着在下滑。嗯,那年我去看你父亲,曾劝你父亲让你去学学烹饪,后来你去学了吗?”忠仁说:“去学了,学了已有两年。”钱眼里闪出亮光,他伸手拍了一下忠仁的肩头说:“那太好了。一般家常菜都能拿得起来吧?”忠仁说:“应该没问题。回头,我给您做几道菜,您看看。”钱说:“好哇。我这儿还真缺一个正经科班出来的厨师。晚上,你就上灶,给我露两手。”
钱说完,没有再坐陪下去。他说他去看看他们给这哥儿俩安排的住的地方去。
他走后,兄弟二人不再拘谨,狼吞虎咽起来。他们这会儿着实是饿了。
下接第三章 钱永昌的脸由晴转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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