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眼冒金光去扑向手机时,“炸弹,不能动!”爹大吼一声。我感觉背后被一个神奇的大手抓住,我像被悬空的八爪鱼,怎么都挭不上手机。妈扔下针线就下炕,一把把我们兄妹俩揽进怀里。
我看着爹脸色煞白,不知所措。妈反而比爹冷静,她果断地说:“用簸萁罩住,端到猪圈后面埋了。”爹虽然当了三年国民党兵,但是因为胆小,一枪未发过。几次从队伍逃出来,都被抓回去。幸亏他的排长张德喜是本大队的,所以没有被枪毙。他见到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黑方块,还缠绕着电线,本能地把我抓起来,但是我妈再让收拾这“炸弹”,他腿都软了。妈一看这个情况,把我和哥哥放在炕上,自己就去门后拿簸萁。我看准机会,又一次扑上手机,我要我的手机!我抓起手机一按,有电,可是拨打时显示没有信号!“没有移动信号!”我用混沌不清的语言歇斯底里地哭诉。可惜没人能听懂,他们听到我发出都都是叽哩哇啦的哭叫。大家吓坏了,都还以为我被炸了,结果一看我抓着手机不放。爹和哥哥夹击把我的手和手机撕开缝,手机落进妈端来的簸萁里。我眼睁睁望着手机被端走。
妈把手机端到猪圈后面埋了。猪圈不是我们家养猪用的,是给地主张乐宝家养猪的。我们是养不起的,因为和张家恰好以猪圈为隔,妈妈除了给他们家做饭,还负责给他们家养猪。张家解放时是地主,猪就被没收了,已经被村干部赶走了,就准备明天宰猪。
第二天,雪后初晴,正是一个宰猪的好日子。一早宰猪的地方就围满了人。妈也带我和哥哥过来。妈要等猪宰了后分肉。爹在村子里威信不高,妈就不一样,谁家红白事都得请妈帮忙,就算是日常,裁衣服,打鞋样,村子的女人都得求妈帮忙。男人们心里清楚,妈不仅能干,还明理,谁家不和也求她评评理,论容貌,妈也是十里八村的俏丽人。有妈在,谁分肉都得看情面把秤擎高点,肉分好点。
今年宰猪的不是胡二爷,他年岁大了。是刘满仓。猪早就被五花大绑到土台上,旁边一口开口快两米的大锅里热腾腾的水冒着大白气。添火的小伙子激动地脸蛋红扑扑的。猪鼻子发出不满的哼哼声,嘴被勒了绳索,口水流下来一会儿就结成冰坨坨。我看见猪的小眼睛里冒出的都是怒气。我心里想:“猪啊,别挣扎了,大家都说你就是我们嘴里的一口菜素,你生来就是为了让我们吃的。”猪好像听懂了我的心里话,它露出悲哀的眼神,我感觉它要流泪了。我不敢看了。就在这个时候,刘满仓提着大刀,走上前,刘金仓和刘银仓也上去把已经绑住的黑猪按住。张三喜端着盆子蹲在猪脖子旁边准备接血。刘满仓顺着猪脖子一刀下去,只见猪受疼突然一跃而起,挣断了绳索,挣开了金仓银仓,挣出了人群,脖子带着一把刀撒丫子跑开了。唬得人群大叫起来,姑娘媳妇孩子吓得就跑,小伙子半老汉追着猪跑。过去胡二爷宰猪刀进血出,吹气进锅,出水脱毛,干净利落,谁见过这次,脖子插着刀开跑的猪?
猪前面跑,人群后面追。这时迎面一个短小精悍的人,跃身而起,骑上猪背,顺势把猪脖子的刀一按一拔,只见血像愤怒的红龙,飞驰而出,一下子喷出几米远,把追猪的男人们浇了个猪血淋头。隔了那么远,我分明看到猪无法闭合的眼睛,渐渐失去光泽。再看那个穿着短褂骑在猪身上的就是堂叔小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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