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不是真的有四维空间,在某个节点可以折叠时间,从对角线直接走到未来或者过去。
公众号:梦想慢半拍那天早上爸爸穿着熨贴的整齐的衬衫和板正的西裤,头发整整齐齐,向我和妈妈微笑着说早安,就去上班了,我跑过去抱抱他,没敢太用力,他比平时要温暖,没那么严肃,我有点后悔为什么抱他的时候还有点怕他。
他是我的英雄,在我心里他是摘到月亮的超人。
爸爸有一米八多高,妈妈大概有一米六,小时候我会很气人的说爸爸是超人,伸手就可以碰到星星,妈妈碰不到的,妈妈从来不生气,会开心的说那你要长高点,就自己也可以碰到了。
童年里,爸爸更多是医生,每天要给很多人看病。很多时候要背着他的黑色医药箱,骑上那辆红色的幸福牌大摩托车,到处去给不能来打针的人看病。下雨的时候爸爸是不用出去给别的叔叔阿姨和小朋友看病的,可以在家里陪我玩,爸爸不会做游戏,他只会打麻将,所以我六岁就会打麻将了,他教我摸牌,猜怎么样才能赢。把每一张牌都背下来,关键牌放在了哪个位置。
但是我学会了到处找人显摆自己会打麻将,被好多同学和他们的爸爸妈妈知道了,然后告诉了爸爸,结果我被爸爸拽回家踢了一脚,然后我有点茫然。不知道以后该学还是不该学。
上学的时候每次考试都特别害怕,明明会的题目也写错,害怕考不好爸会生气,他眉毛一立,我就心惊胆战,然后我就忍着也不敢哭,躲起来偷偷跟我妈抱怨。然后每次爸爸出诊我都在家玩的可嗨了,他回家我就立马喊妈妈我要睡觉,因为他是要检查我作业,如果写错了,哪怕写的对但是写的丑也要被撕掉重新写,所以别的孩子写一遍的,我要写两三遍。
但是出差的时候爸爸还是会给我买一双长筒袜,或者一顶漂亮的公主帽。
所以那个时候成绩好,都是被爸爸一不小心罚出来的,但是字依然丑。爸爸的字也不好看,医生的字我都不认得。每次在新课本的第100页会倒着帮我写上我的名字,那个复杂多笔画的名字,爸爸写的可好看。
有一次一个叔叔病了,他给看过之后让叔叔稳定下病情,再去省医院,那家人不听,后来那人在路上就咽气了。后来有一个阿姨得了同样的病,爸爸说稳定下病情,再去省医院,那家人听了,然后爸爸陪着跑医院,陪了三天,那人活了下来,之后越来越多人叫他神医,他越来越忙了。
需要更多的时间要去照顾别人,每次回来都很辛苦。
有时候出诊也会带我去。有一次给一个打鱼的伯伯看病,那人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他有一个比我小的儿子,那孩子拿刚玩泥巴的手抓吃鱼干给爸爸,他一点也没嫌弃就吃了。回家我笑话他脏脏,他笑着摸着我的头,说那是那孩子最好的东西了。
他总是理解别人,救很多人,除了抽一点烟,酒也是不碰的。而且他很孝顺。
有一次奶奶生病,奶奶家离我家有二十里冰路,夏天那是一条河,冬天就变成了大型溜冰场,爸爸要骑着他的大红色幸福牌摩托车横跨那条河,去救奶奶的命。
那个月我好像只见过爸爸一面,大概有十分钟,他回来取药,好多好多药,脱下厚厚的头盔手套,打开药柜,往随行医药箱里面装药,跟妈妈说了下什么,就起身出门又去奶奶家了。后来我看妈妈眼睛红了很久。
我到现在还没结婚,我想有时候就是被爸爸妈妈给耽误了,他们在那个年代,遇到了彼此,还很有默契,很为对方着想;有时候爸爸说了句什么,然后妈妈说了句什么,然后他们就相视一笑,就去做自己的事了,他们懂彼此。也有时候在自家诊所的房子里,爸爸躺着看书,妈妈坐着打毛衣,我在旁边跑来跑去。
有时候爸爸会有很多朋友来家里吃饭,妈妈虽然不吃肉但是做的菜都有肉又都很好吃,爸爸和朋友们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他们会聊很晚,爸爸不会叫我表演节目,会扯个大的鸡腿给我,我在旁边啃鸡腿听他们聊什么都听不懂。
然后爸爸最多喝半杯酒,朋友送走之后立马就会沉沉睡着,妈妈自己打扫房间很辛苦,爸爸就会第二天早上早起给妈妈做早饭,跟妈妈说辛苦了。
以后嫁人要嫁爸爸这样的人。
那会儿的中秋很有仪式感,爸爸妈妈会帮我拿一个水盆,里面放上大大的镜子,然后我们就把月亮偷下来放到了盆里,每年我都会玩这个简单的游戏,然后吃有红丝青丝的不太喜欢的月饼,这个中秋才是圆满了。
就刚刚,我看到小院里已经开了五颜六色的花,原木色的院子,妈妈在身后把晾干的衣服收起来,我坐在椅子上看这一切,突然觉得自己变小了。屋顶的小燕子也筑好了巢,有更小的小燕子怯生生的叫,下雨的时候透过窗子看到栅栏上站着一只只小小的,在学飞。
我窝在沙发里,等我的英雄下班回家,怎么也等不来,等了好多天也不回来,我好想再抱抱他,结结实实的挂在他身上,像小时候在邻居家睡着,迷迷糊糊的醒了,在他的背上,那样踏实。
却再也等不到了。
早晨醒来眼泪浸湿了枕头,不知道哪个情景是真的,哪个情景是假的。
他去世那年我刚十岁,不懂得人世悲欢,不相信离开就是永远,不理解为什么母亲一夜憔悴。那些年母亲每天会穿父亲的一件棕褐色毛衣,宽宽大大的挂在瘦小的她身上,像一条裹满了风的裙子;从小到大唯一一次吼我,说我不懂事,问我为什么不知道心疼她,也是在那段时间。
很久之后,我跟一个爸爸的朋友家的女孩在一起玩,玩的正开心的时候她爸爸回来了,她说你回家吧我爸爸回来了。然后她跑向她的爸爸。我往家走的路上回头看到他她爸爸抱住她,一把把她举起,那一刻我好像才突然刚刚明白,我以后没有他了,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男人。那一天我躲在路边哭了很久,我终于意识到,我再也不能抱抱他了。
今年你五十二岁了,如果还在,应该还是一个瘦瘦但是有力的大个老头,也会每天催我结婚催我回老家考公务员吧,就像别人的爸爸一样,偶尔夸我一两句,我就开心的不行,叫我个昵称我也会高兴好几天。我会骄傲的跟别人说,我的爸爸是一个救过很多人的医生,他有点坏脾气,但很善良也很温暖。
如果时间能让我们变老,是不是时间也可以让我们回去,如果真的有四维空间,让我穿过这条折线,走到过去,和他的时间重合一次,让我解释下我年少的无知,让我亲口跟他说一次,爸爸我很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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