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就能吃到最新鲜的红薯了!”爸爸刚呑下一大块红薯,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看着我和妈妈。妈妈正一点点地咬着一小块红薯,而我还在艰难的在碗里翻来翻去,看着里面的红薯发愁。对于红薯,爸爸是情有独钟,产红薯的季节,我家饭桌上经常都少不了,却苦了我和妈妈。记得我还很小的时候,我和妈妈是从来不碰红薯的,妈妈说几十年过去了,爸爸还是脱不了一副农民像,还没吃烦红薯。而前几年,城市开始流行吃粗粮,生活优越的城里人经常开着车跑老远去吃红薯稀饭,一个台湾的什么名人更是在电视上说,红薯最有营养什么什么的,于是,爸爸除了得意他的吃红薯找到了理论依据,更是要求我和妈妈也加入吃红薯的行列。唉!
“喜弟的爸怎样了?”妈妈问。
喜弟?我奶奶邻居家的一个小女孩,好像和我是一年的,四年级的暑假我在乡下奶奶家,她会偶尔和我玩,但更多的时间就是看着他弟弟在院子里玩。听奶奶说,喜弟妈妈因为生了喜弟是个女孩,经常挨喜弟奶奶的骂,喜弟爸爸也不高兴,所以给她取名叫喜弟。因为是女孩,喜弟没有象别的孩子那样得到庞爱,好几个生日都没吃上鸡蛋(农村经济条件落后,没有蛋糕,过生日都吃鸡蛋)。慢慢地,连妈妈都有些嫌弃她了。后来硬是违反政策生了二胎,还被镇上罚了款,好在真生了个男孩,喜弟奶奶人前人后笑得哈不上嘴,对喜弟妈妈和喜弟也好了起来,说是喜弟名字起得好,才会第二胎就生了弟弟,不向隔壁花花家,老三都还是女孩。喜弟,不知道她现在怎样了?上学的话,应该也初三了吧?会不会已经掇学在家?或者……我有些牵挂。
“姐,你回不回老家?我是不想回去,那个地方,连网络都没得,有啥好玩的,我妈说了,你不回去,我就可以不回去。”表弟打来电话,充满了期待。这家伙,精得很,就希望我不回去,他好在家打游戏。我有点犹豫,初三了,一天忙得晕头转向,真想趁这几天好好补补瞌睡,可自从去年奶奶回老家后,我已经快一年没见她了,听爸爸说她老念咾我,最近身体也不如以前了,估计爸爸不会同意。一抬头,爸爸正瞪着我,我脱口而出:“要回哦,我要回去看奶奶。” “我家闺女就是懂事” 爸爸笑了。“喜弟的爸?赔偿金已经拿到了,恢复得也不错。”象在自言自语,又象在回答妈妈,而妈妈早已进了厨房,不知她听到没有?我也懒得答理他,我要去检查一下作业代齐没有,这次不知又要呆几天,到时作业没做完,又要“享受”王老的特别厚爱了。
“姐姐,我们坐一个车哈!”不等我说话,他已拉开车门,钻了进来。“小伟,你坐你家的车,好让姐姐睡觉哈!”妈妈逗他玩。“不,我要跟我姐坐在一起。”说完就忙着掰魔方,头也不抬。这家伙,脑子好用,一刻也不消停,不仅学习成绩好,玩游戏也是高手,难怪大家都喜欢他。“小伟,你还记得喜弟的弟弟不?”看到小伟,我突然想起。“你说那个讨厌的鼻涕虫?”“不得没礼貌哈”爸爸呵斥到。小伟朝我拌了个鬼脸,我俩都不再吭声,“鼻涕虫”是我和小伟给喜弟的弟弟志成起的绰号,那年暑假,志成老是拖着两条鼻涕,傻呼呼地跟在喜弟后面,害得我们都没办法到山上桃园里玩,因为喜弟奶奶说,山上危险,会要志成的命,连喜弟都说志成是个宝,她小时候与隔壁花花去桃园玩,奶奶重来没说过危险。
“姐,你看,镇上有游戏厅了!”小伟象发现了新大陆。想着想着,这么快就到了。真的,几年没来,镇上真的繁华了不少,不仅有了游戏厅,还增加了电影院、银行、超市。。。。。。蛋糕店也有了。“柱子、小玲,吃完饭,先去你三娘家看看,上午她都来了几趟了”柱子、小玲分别是我爸和小姑的名字。“说是赔偿金已经拿到了,她要好好感谢下你们。” “三娘”就是喜弟的奶奶。奶奶村里全村人都姓刘,说都是一个族里的人,其实没多少是亲戚,也许若干年前有些沾亲带故吧。
爸爸和小姑提着大包小包的走在前面,包里全是从成都买的吃的和穿的,我和小伟跟在后面,想去找喜弟和志成玩。转过屋角,就是喜弟家,喜弟奶奶早已三步并作两步迎了出来,“她大伯、小姑,咋使得,帮了那么多忙连钱都不收,今儿过又买这么多东西”,又是让座,又是递茶, “昨天志成他爸打了电话,赔偿金已经拿到了,今儿过受伤的腿也拆线了。”原来半年前,爸爸和小姑到河南去,是为了喜弟爸爸工伤的事,看到满脸堆笑的老奶奶,怎么也想象不出来,她骂喜弟的时候会是什么样子。“三奶奶,喜弟在家不?”三奶奶一愣,“喜弟?在家在家。志成,快叫你姐出来。”“我姐不叫喜弟了,我姐叫雅丽”“雅丽?”“是的,我奶奶说,女的也能干大事,就象小姑当律师,上次不是小姑和大伯到河南找建筑公司理论,我爸不仅拿不到赔偿金,腿可能也会残废,奶奶就同意姐姐改名了。”一个虎虎的男孩跑了出来,穿着镇上中学的校服,有点旧,也有点短了,但很干净,我想肯定又是喜弟,不,雅丽洗的吧,我特意看了下,志成的脸上干干净净的,不见了往日的鼻涕,我和小伟相视一笑,志成也跟着我们傻笑,不知我们在笑什么。
雅丽跟在志成后面也跑了出来,脸上红朴朴的,有点羞涩。见过我爸和小姑,拉我到她的房间,原来正在作几何题。作业本和书上,工工整整地写着“刘雅丽”,看我看她的名字,她不好意思了,告诉我说,上学后,同学老拿她的名字取笑她,奶奶都不同意改,还是小姑帮她爸打赢官司后,见女的也能耐,才让改的。这次名字是她妈妈起的,说是妈妈打工公司的老板有个女儿,人长得漂亮,还读研究生了,妈妈希望将来她也能上大学、读研究生。
喜弟?雅丽?每一个名字都有如此沉重的负担。
房间里贴满了大大小小的奖状,有雅丽的,也有志成的,妈妈说,贴在一起,好让雅丽带着志成一起跑。
回成都的时间到了,三奶奶倾其所有,从家中送来了花生、核桃……爸爸推辞着,想留给雅丽、志成当零食,三奶奶说,现在的农村,吃穿不愁了,蛋糕也是想吃就买给他们吃,不用等到过生日才吃了。
奶奶明白爸爸的心意,忙说道:“他三奶奶,柱子喜欢吃红薯,把你昨天新挖的红薯给他扛一袋,反正他有车,好带。”
小伟送给志成魔方,志成送给小伟河边捡的小石子,雅丽从日记本中取出已作成标本的桃花瓣,送给我。她告诉过我,每当她想爸爸、妈妈时,就会在日记中对着桃花瓣倾诉。她家没有电话,我把手机送给她吧,她坚决地摇头,盯着我的书包,欲言又止。我想起了,那天我做数学作业时,正好雅丽来找我,拿着我的《怎样学好初中数学》,爱不释手,我放下书包,取出《怎样学好初中数学》,递给她,她迟疑着不肯接,“你呢?” “我回成都买。”我把书塞到她手上,她笑了,露出好看的牙齿,脸上红朴朴的。
经过镇上,我们停下来买水喝,小姑对我爸说,“哥,怎么镇上连个书店都没有?下次我知道带什么来了。”“不谋而合,真不愧是我的刘老妹。”爸爸笑了,又露出了吃红薯时的满足。突然间,我明白了爸爸的红薯情节。
大假一晃而过,又恢复了教室、寝室、食堂三点一线的生活,好象才刚睡着,怎么大嗓门的李老就在喊起床了?管她的,象往常一样,我把头埋进被子里,想再赖十分钟。却感觉怎么地都不踏实,脑海中闪现出雅丽好看的笑,还有那个重未谋面的研究生雅丽……
我翻身而起……
哦,雅丽,我们一起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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