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美

照顾我的那几个月，妈妈总是穿着两套衣服，她带来了两箱衣服，身材发福全都穿不了，以为一定要瘦下去，可是年纪大了，身体没有想象中那么听话。我说买点新衣服吧，她又舍不得，还会瘦的，胖的时候穿什么都不好看，算了。

她还能再美起来么？

记得很久之前，一次跟妈妈看湖南卫视转播韩红的个唱会，她唱了一首天亮了，之前讲了关于这首歌的故事，歌里讲的是一个小男孩，和爸爸妈妈坐缆车，缆车忽然从高空坠落，爸爸妈妈全死了，小男孩活下来，因为爸爸用手臂高高的举起他。歌声响起的时候，我和她都哭了，我们静静的想象那个画面，感受用生命爱一个人的感觉。

1998年的春节，是外公去世后的第一个春节，家里的小酒店被迫关张，转而在金达大厦二层买了一个小商品房，开一个饺子馆，人客稀少，爸妈为了生活而愁眉不展，大年三十接待了一位客人，关门自己过起了节日。愁云密布就是那段岁月。三个人寂寞而寡淡，我和她走出门，趴在金达大厦二层的栏杆上，气氛压抑，我不知怎么脱口而出，我想外公。她嚎啕大哭，哪天晚上她排在公用电话亭外，给外婆打好久电话。

2011年11月，外婆去世，送她的遗体去殡仪馆那天凌晨，送葬的乐队乐声响起，四个人抬起放着外婆的床板，一撮银色的头发从盖尸的红布下面漏出来，妈妈跪在地下大喊，妈！我们回头之际她已经晕倒在地上。我抱着她，她却要沉沉的躺下去，我以为她要死了。害怕极了。

2012年6月1日，妈妈的生日，我送一盒康乃馨给她，清早睡醒接到花，她高兴得很，泪眼朦胧。康乃馨干了她摘下一支干花放在手掌大的小花瓶里，拍一张照片做了微信头像。高中的一次母亲节我也给她送了康乃馨，一支，中午放学妈妈开门我说母亲节快乐，她穿着睡衣抱着我哭了，那段时间她和爸爸感情动荡，她的眼泪，好像凄风惨雨的天气遇见了拨云见日的明快。

人老了皮肤内脏肉体都有明显的变化，但是人似乎有不老的眼球，眼球里有一个一吸一张的星球，还有不老的泪腺，它流出心海沧桑爱憎恐惧纷纷扰扰。我看到她的眼泪就觉得她还没老，我想起她的故事心头一热一热就觉得她还没老，所有的过去就像昨天，像上一秒，是最新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