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数人所认为深刻的思想,不过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以自己为参照,发现自己从未这样思考过,或从未这样深入过,继而才觉得深刻吧。只是,也就只是到这儿罢了。他们尽管觉得这是深刻的,可他们也并不想成为更深刻的人,更不愿意去思考更深刻的问题。对他们来说,知道深刻就够了。有人说出来,说得比他们好,他们就不说了。他们被语言包裹着,思想被语言束缚着,他们享受其中,也从不觉得是被束缚着的。「他们语言的边界不是思想的边界,恰恰是反过来。」
1.
近日睡眠多梦,常徘徊在凌晨时分。醒来后依稀记得梦的残片。显然,这与刻意训练有关。书写梦,也在一定程度上篡改梦。现实回不去的地方,以梦为马,心驰神往。
不记得是第几次了,梦见了家,梦见了家人,还有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儿。我早已不惧怕噩梦了,既然知道是在梦中的话。我早已厌倦了梦,因为知道那只是梦。终于,连梦也感到匮乏了。我就选择了苏醒。
醒来后也不知道想干嘛,在这个点似乎做什么都有点不合时宜。习惯性烧了点水,泡了杯咖啡。然后,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句话,「如果只是说感想是没有深度的,那里面没有知识。」
好像我一直会这样,以前读过、看过、听过、想过、写过的话,会在某一天里突然就闪现出来。与当时的情景好像有关又似乎无关。
我端着咖啡,这一次没有打开电脑,也没有翻开书籍,我只蹲在床脚。无端的,脑海中再次响起一句话来,「我的苦闷并不比诗人少」。
话说出口,却不知道话落去了哪里。我的苦闷是什么,来自于哪里呢?内心隐隐有答案,却又并不那么确定。是那张诗人的图片么,还是因为残梦的碎片呢?
熟悉又亲近的梦,支离破碎的梦,可能心还在梦中,身体却在床脚蹲着。据说,蹲着容易激发灵感,我只觉得脚麻。
我并没有觉得苦闷。兴许是下午读刘以鬯的《酒徒》太过于代入的缘故,脑子里还深刻着酒徒的形象,我误认为这是他的感受,又误认为这是我的感受。也许都不是,只是一厢情愿地这样去想罢了。
脑子里总该想点什么吧。如果什么也不想的话,谁知道有脑子和没脑子的区别呢?谁又知道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呢?其实谁都有脑子,我这纯粹是没脑子的行为,纯粹就是胡思乱想。「只听过说证明其正确或错误,谁可曾听过证明其有无呢?」
实实在在「看得见」的,理所当然的,何须去证明它。即使指鹿为马,只要不听就好了,它也不会因此而消失不见的。「只要不自己欺骗自己,少听一些胡说八道,少作些胡思乱想,答案自然会浮出水面。不,应该说答案一直都在,只是要不要回答、有没人问罢了!」
像知道答案的人,总希望有人去问他。像不知道答案的人,一方面害怕被问,另一方面也不敢向别人提问。于是,好像大家都没问题。「有问题的是那些提问的人。」
后来,可能大家都发现了这一点,就连提问的人也少了。从此,谁也不知道谁有问题,谁也不知道该去向谁寻求解决方法。「久而久之,谁也不知道该如何提问,也没人再渴望别人提问或作答。」
念及此,突然想到刘震云《一句顶万句》中有那么一段话:「三十三年前的大事,三十三年后,就成了『听说』。当年当回事的人,或走了,或死了,剩下的是一帮『听说』的人,也就无人把上辈子人的事当回事。」
2.
《酒徒》中的信息再次冒了出来,这一次出来的是里面的人名、物名,都是些众所周知的名人和大家熟知的物品。但在书中,它们却以同音或谐音或别名的形式出现,比如包拯,书里说的是包龙图。比如艾略特,书里说的是艾略脱。又比如白兰地,书里说的是拔兰地。还比如,《我弥留之际》,书里说的是《我在等死》……那种感觉就像两个人在交谈,某一刻,两人都想到点什么,但又因为各自的原因就彼此谦让着,彼此谦让个没完,结果终于其中一个开口了,才知道原来说的是同一件事,还是相似的看法。说完话,等另一个人说时,你指望他说什么呢?像张飞那般来一句「俺也是」?还是用自己的话再说一遍呢?
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书读得多了,也就容易变得沉默了,好像没什么可说的。想说的别人早就说过了,而且说得还挺好的。自己也不想去附和什么,就不说了。
只是不知道那些平日里不看书,也不怎么说话的人,他们又是为什么沉默呢?是发现语言终究是语言,情感通过语言表达依旧无法代替真实的情感,且经由语言而有所损耗,干脆就不说了。为了珍藏,也为了保护自己的情感,关键还不用担心说不好、说错。还是说像王小波那般有趣的人、那般有趣的想法,真的是大多数么?
他在《沉默的大多数》中是这样说的——「我选择沉默的主要原因之一:从话语中,你很少能学到人性,从沉默中却能。假如还想学得更多,那就要继续一声不吭。 」
为了学到人性、学到更多?为什么要学习人性呢?每个人都是人,都有人性,人性都各不相同,如果你学到别人的,那在面临人性的选择时你是选择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呢?尤其是当你学到更多人性之时,你的人性是否就彻底淹没了呢?不是淹没在话语中,而是淹没在别人的人性里。如此一来,你是自己还是别人呢?
可能更多的人、绝大多数人,都只是学习,也并没有学得那么彻底和投入。于是,就多了很多很多这样的人,他们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说话,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并不知道想说什么,然后,在大多数情况下他们说话也只是为了行使自己的否定权。「他们真实的内心,可能连他们自己也不知道。」
就像为什么写下这些,还没写之前,我也不知道。写完了,我可能会知道也可能还是不知道。「何况,这种后知后觉的总结,思想嘛,总归是后来形成的。其有多少是真实的、是深刻的呢?」
手中的咖啡早已经凉了,我还一口没喝。看了一眼时间,我放下了咖啡。倒头就睡。相较于既沉默也不深刻的大多数,可能也有一部分人和我一样,选择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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