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陪着你

        清晨醒来的时候，天灰蒙蒙的。翻了个身，抱着靠枕，把脸埋进枕头里，做了一夜奇奇怪怪的梦，有些困倦，想再眯一会。

      窗外，窗棱上，有鸟儿扇动翅膀的声音，好像是两只。瞬间想起，曾经，厨房窗台上栖落的那两只鸽子。那是一个秋日的黄昏，我在厨房准备晚饭，不经意抬头，看到了它们。灰色光洁的羽毛，宝石般漆黑晶亮的眼睛，安静地站立在黄昏的光里，望着遥远的天空，寂然不动，美丽而忧伤。斜阳向晚，倦鸟归巢，它们是想回家了吧？它们的家呢？我默默地望着它们，深陷在一片怅惘里。许久，当我想起抓点小米投喂它们时，它们拍拍翅膀一起飞走了。我时常会想起，黄昏里，那两只无言相伴、比翼双飞的的鸽子。

        睡意全无，起床。

        简单吃过早餐，站在客厅里，思索今天要做点什么。阳光穿过玻璃，洒落在阳台的那一片花木上。心头恍然浮起汪曾祺《慢煮生活》里的句子：我认为最美的日子，当是晨起侍花，闲来煮茶，阳光下打盹，细雨中漫步，夜灯下读书。在这清浅时光里，一手烟火一手诗意。

      晨起侍花，今天就安静地陪伴她们吧。

      三角梅开得正好。小小一隅，绝代风华。一簇簇粉红的花，像一团团绯红的云，又似一只只轻盈的蝶。在这一片花木中，我最喜欢她。我随意惯了，不曾刻意修剪过，她的枝条便恣意舒展。有枝便尽情地发，有花便尽情地开，娉婷地婀娜着，在一色的翠绿中，刚劲不失柔媚。这株三角梅，是春梅送给我的，才到家里时，只有小小的、短短的一节秃干，以致于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她是否还活着总心存疑虑。终于有一天，我惊喜万分地看到了她萌生的新芽。至今有四五个年头了，年年岁岁，她从没有辜负自己的花期。

        一盆盆浇水，回忆袭来，时光浮动。

        骨刺梅，已经长得难以休整，合拢也抱不住了。她是搬家之后不久移来的，那时只有拇指大小，顶着小小的芽。细细数来，已经快十岁了。遒劲的枝干上，长满了密密的长刺，像一位饱经沧桑的老妪，枝头的苍绿里却一年四季簇拥着深红娇媚的花朵。她总让我想起那些历经磨难却又不是风骨的女子，向美而生，便是她的心语吧。

        和她一起来的还有那盆龙骨，来时一样大小，如今，已经快要蹿到房顶了。

        还有那两份绿萝，绿叶曾铺满了屋顶。很多次忘记给她们浇水，有时叶子都蔫成了卷儿，但她们从无怨怼。多少次，在这样的清晨，在苍茫的黄昏，看着她一枚枚绿得发亮的叶子，心中便生出一种安静而柔韧的力量。

        栀子和茉莉，长得很柔弱，是去岁女儿送我的生日礼物。那时，她在外地读书，网上买了算着日子寄回来的。紧张的学习里，也没有忘记我的生日，说她不在，让这些花陪着爱美的妈妈。我很幸运，是个幸福的妈妈。一同寄回来的，还有文竹和仙人掌，可惜，那两盆没有养活。剩下的两盆，我总是对她们说，要好好长大。

        还有吊兰、海棠，长寿花，那几盆肉肉……

        近十年的时光，她们一直守护在这里，朝朝，暮暮。多少次，夜色里归来，满身风霜，闭上眼睛，抱着双膝，静坐在这一片绿植里，她们无言的陪伴治愈我满心的寥落与疲惫；多少次，假日的午后，拿本闲书，躺在阳台的吊椅上，沐浴着阳光，置身在这一片花海里，忘记了时光疾驰，惟觉岁月含香。

        闲暇里追剧，《向风而行》。不爱追剧的我向闺蜜自嘲，这是用年轻人的爱情抚慰一下岁月的荒凉。剧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女主在困境中艰难前行时，男主的那一句：“我陪着你。”他用实际行动陪着她度过了人生的艰难时刻。那一句“我陪着你”抵过了人世间最动人的情话。

      前段时间，女儿考试，在两个城市之间奔波，车技不高，担忧考试的我曾一度陷入焦虑。去考试的前一天，闺蜜的那句：“我陪你去，给你当司机。”让我泪湿眼眶。2022年的最后一天，她一路陪着我，寒风中和我一起去买早餐，一起送妞妞进出考场，考完一起返回，两家人一起吃火锅辞旧迎新。她的那句“我陪着你”温暖了我的2022，也必将温暖我的余生。

      午后，写下这些文字时，煮了一壶朋友送来的普洱，氤氲的茶香里，想起那些相伴的动人的时光。

      大概，岁月是一条不归河，在每一个时刻来临之前，我们只有翘首期盼，然而，当相伴过往的日子，它们像风一样逝去，想念也就被我们固化成一种信仰，在每一个落日的黄昏和日出的清晨，都不曾忘却。